“咦?”陳光蕊臉上恰到好處地浮現一絲茫然,目光掃過驚疑不定的房玄齡和臉色鐵青陰沉的殷開山,
“兩位大人……這是怎麼了?為何……如此看著晚生?”
房玄齡眉頭緊鎖,仔細地盯著陳光蕊,試圖找出半點偽裝的痕跡。
看了半晌,最後臉上擠出一個看不出深淺的淡笑,語氣帶著幾分探究的意味,
“陳狀元……好口才啊,方才那番,嗯……‘講經說法’,著實驚世駭俗。”
陳光蕊滿臉疑惑,努力回想的樣子,
“講經說法?晚生隻記得……隻記得坐在這裡聽殷小姐撫琴,琴音極美,不知不覺……似乎有些恍惚,後來……後來怎麼了?”
他不明所以地看向被侍女扶著、捂著手臂淚水盈盈的殷溫嬌。
摔了茶盞你就不認賬了?
此刻,殷開山臉上的親和笑容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揮揮手,聲音冷硬,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來人!送小姐回房!請郎中仔細瞧瞧!”
他看也不看女兒,陰冷的視線仿佛要鑽進陳光蕊的骨頭縫裡,探個究竟。
半晌,他才咧開嘴角,扯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陳狀元一心向佛,求索真諦,心誠至此,竟在老夫書房當眾‘頓悟’了,嗬嗬,真是……佛緣深厚,令老夫也感佩萬分啊!”
話語裡沒有半分感佩,隻餘下滿滿的譏諷。
應為剛剛陳光蕊的這一通亂搞,讓殷開山有了新的想法,
“既然陳狀元佛緣如此之深,此時成親,似乎有些不妥......還是再等三個月後吧。”
陳光蕊心頭猛地一跳。
成了!效果甚至超出了預期!
他萬萬沒料到,自己這一通裝瘋賣傻,竟讓殷開山的態度急轉直下,直接以“佛緣”為由,暫時擱置了此事,這正合他意!
不過,這也驗證了他的一些想法。
那青毛獅子擅長易容和蠱惑,如果他在,殷開山一定會堅持讓殷溫嬌與自己成婚的。
現在,青毛獅子被抓之後,沒有人對他進行“蠱惑”了,而且佛門並沒有什麼人還留在長安,或者說是在殷府,否則也不會被他這樣輕易地就糊弄過去。
房玄齡在一旁,笑著說道,
“殷相言之有理。陳狀元佛緣如此之深,婚事自需慎重,是快不得。不過……”
他話鋒一轉,慢悠悠地飲了口茶,“隻是房某實在好奇,前不久還聽說殷相為女尋婿心切,望儘早促成婚事。今日狀元郎不過是……嗯,稍稍展露佛性,殷相就轉變如此之快,倒讓人……哈哈,有些刮目相看了。”
這番話不輕不重,卻在寂靜的書房裡如同響亮的耳光,句句在點:
當初是你急吼吼要用相位換婚期,現在反悔的又是你?變臉如翻書,拿我們當猴耍?
“嗬嗬嗬……”殷開山僵硬地乾笑幾聲,岔開話題,
“房公說笑了,說笑了……狀元郎心有大向,我這作長輩的,豈能因私廢公,耽誤了向佛之心?此事……容後再議,容後再議吧!”
陳光蕊將此等情形儘收眼底,心中雪亮。
沒想到還有意外收獲。
一直以來,房玄齡他們是看不上自己這個與魏征交往過密的狀元的。但是因為殷開山讓出相位的原因,他們很樂得成全了這樁婚事,後麵自然也會給陳光蕊在長安留下個好位置。
但是現在,這個合作破裂了,他們房玄齡多半會針對自己,甚至為了報複殷開山,在幾日後授官中做手腳,把自己踢出長安。
彼之砒霜,我之蜜糖!
機會稍縱即逝!
陳光蕊突然抬起頭,眼神變得異常清亮而銳利,直直看向房玄齡。他模仿著記憶裡魏征那板正剛硬、憂國憂民的語氣,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
“房公明鑒,晚生今日雖……失儀,然魏公常言,朝綱似網,法度如絲。牽一發,恐動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