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的死寂,是爆炸之後最深的回響。
太平洋深淵,曾經沸騰的戰場,此刻如同被投入了液氮的熔爐。墨藍色的海水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液,懸浮著無數被能量徹底湮滅後殘留的、閃爍著微光的粒子塵埃。巨大的空間旋渦已然消失,隻在原地留下一個邊緣扭曲、不斷逸散著紫黑色電火花的、直徑數千米的恐怖空間塌陷空洞。空洞中心,殘留的規則剝離之力如同無形的刮刀,持續剝離著周圍的一切物質,將其化為虛無。
林夏的身體,就漂浮在這片死亡空洞的邊緣。
用“身體”來形容已經不太準確。那更像是一具被粗暴拚湊、又被投入熔爐反複鍛打後勉強維持人形的“殘骸”。左臂連同小半個肩膀徹底消失,斷口處不再有能量漿液蠕動,隻有一片焦黑的、如同星雲塵埃般的能量結晶。原本異化的紫黑色肌肉和骨骼大麵積崩碎、剝落,露出下方更加詭異的結構——流淌著暗金色熔爐能量紋路的、半透明的暗紅色能量結晶組織,如同被強行凝固的岩漿,勉強維係著軀乾的輪廓。
她的胸口,那枚融合種子已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拳頭大小的、由極度凝練的暗金、暗紅、紫黑三色能量構成的、緩慢旋轉的能量旋渦。旋渦中心,一點微弱的守鑰人印記光芒如同風中殘燭,艱難地維係著旋渦的穩定。每一次旋渦的旋轉,都泵出灼熱而粘稠的能量流,衝刷著這具瀕臨徹底解體的殘軀,帶來永無止境的劇痛。
更可怕的是她的右臂。
那條之前抓住鎖鏈、引導了毀滅性轟擊的手臂,此刻已徹底異化!皮膚、肌肉、骨骼的界限完全消失,整條手臂呈現出一種流動的、半凝固的暗金色岩漿狀態!岩漿之中,無數細密的紫黑色紋路如同活體電路般閃爍、明滅,散發出令人心悸的混亂與秩序交織的氣息。手臂的末端,五指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五根不斷伸縮、扭曲、時而化作尖銳利爪、時而化作吸盤狀能量觸須的…混沌造物!
這是強行吞噬熔爐核心能量、引導毀滅轟擊後留下的恐怖“饋贈”!她的身體,成了熵變熔爐、青囊碎片、“夜”之汙染以及園丁信息碎片多重力量衝突湮滅後的…活體廢墟!
劇痛!意識層麵的劇痛遠勝於肉體!青囊碎片在吞噬了海量熔爐能量後,力量雖然膨脹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但意識卻陷入了極度混亂和痛苦的沉寂,如同吃撐了的凶獸陷入昏睡,隻剩下本能的能量湧動。守鑰人印記的光芒微弱到了極點,僅僅維持著一點微弱的秩序引導,防止她徹底崩解。
手腕上,那根維係著生機的白金鎖鏈…消失了。在最後那毀滅性的能量反噬中,它徹底斷裂、湮滅。另一端蘇雨柔的意誌波動…也徹底沉寂了。
死寂。
除了下方空間塌陷空洞持續發出的、如同宇宙哀鳴般的細微滋滋聲,隻有一片死寂。
林夏僅存的左眼右眼已在之前的戰鬥中被能量亂流灼毀)艱難地睜開一條縫隙。視野一片模糊,隻有大片大片燃燒的混亂火焰殘留影像和破碎的空間裂痕。量子視界如同蒙上了厚厚的汙垢,隻能勉強感知到周圍粘稠死寂的海水和那令人心悸的空間空洞。
蘇雨柔…還活著嗎?
熔爐…怎麼樣了?
園丁…退走了嗎?
疑問如同冰冷的毒蛇,啃噬著她麻木的意識。沒有答案。隻有這具殘破的軀體和永無止境的痛苦,證明她還“存在”。
就在這時——
嗡!
一股微弱卻無比清晰的、帶著特殊韻律的秩序共鳴波動,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顆石子,毫無征兆地在她胸口那緩慢旋轉的能量旋渦深處蕩漾開來!
這波動…帶著熵減法則特有的精密與穩定感!是…熵痕!是之前蘇雨柔在塔克拉瑪乾激活、用來引導第六聖地力量對抗“夜”汙染的那種獨特秩序烙印的波動!
它怎麼會出現在自己體內?!而且…是在熔爐核心能量旋渦的中心?!
林夏殘存的意識猛地一縮!她強忍著劇痛,將殘存的感知力凝聚到胸口漩渦的核心——那點微弱的守鑰人印記光芒上!
下一瞬間,她“看”到了!
在那點守鑰人印記的光芒深處,一個極其微小、結構卻精密複雜到極致的金色齒輪狀符文,正散發著微弱而堅韌的光芒!正是這個符文,在狂暴的熔爐能量衝刷和混亂本源的侵蝕下,頑強地維持著印記不滅!也正是它,此刻正散發出那熟悉的熵痕波動!
這個符文…她認得!
在熔爐核心融合時,在蘇雨柔的心鎖核心處,她都感知到過!
這是…父親留下的烙印!是守護她們生命核心的最後屏障!
此刻,這個屬於父親的熵痕烙印,竟然在她強行吞噬熔爐核心、身體瀕臨崩解的狀態下,被守鑰人印記的力量激活了!它在共鳴!它在呼喚!它在試圖引導什麼?!
林夏的心臟如果那能量旋渦還能稱之為心臟)猛地一沉!一股強烈的不安瞬間攥緊了她!父親留下的熵痕烙印,絕不會無緣無故在這種狀態下被激活!它一定在呼應著什麼!或者…在警告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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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克拉瑪乾,熵痕烙印點原蘇雨柔所在沙丘)。
蘇雨柔的身體靜靜躺在滾燙的沙地上,如同一具被遺棄的、失去了所有水分的木乃伊。皮膚灰敗乾癟,緊緊包裹著骨骼的輪廓。胸口那枚象征著生命核心的白金齒輪,已經徹底失去了光澤,變成了一塊布滿蛛網般裂痕、被粘稠紫黑色汙染物完全覆蓋的、死寂的金屬疙瘩。心鎖符文的最後一點靈光,早已在之前的能量反噬和汙染衝擊中徹底熄滅。
沒有呼吸,沒有心跳,隻有一片冰冷的死寂。
然而,在這具看似徹底死亡的身體深處,在心鎖符文那被紫黑色汙染完全覆蓋的核心最深處,一點極其微弱、幾乎無法察覺的金色光芒,卻如同深埋地底的種子,頑強地蟄伏著。光芒的來源,正是那枚屬於父親的熵痕烙印!
此刻,這枚烙印,正與遙遠太平洋深處、林夏胸口漩渦中那枚同源的烙印,隔著無儘的空間,發出微弱卻清晰的共鳴!
嗡…嗡…
如同垂死心臟最後的搏動。
在這共鳴的韻律中,一股冰冷、粘稠、帶著絕對惡意的意誌,如同嗅到血腥味的毒蛇,悄然在這具“屍體”的量子層麵蘇醒。
“通道…穩定…”
“錨點…確認…”
“混亂…接管…”
屬於“夜”的電子合成音,帶著一絲扭曲的滿足感,在蘇雨柔那早已破碎的意識廢墟中低語。它贏了。在蘇雨柔耗儘生命、心鎖破碎的最後一刻,它終於徹底侵蝕、接管了這具蘊含著心鎖秩序本源和微弱熔爐鏈接的身體!它成了這具殘骸的“新主人”!
它“感受”著胸口那被汙染覆蓋的熵痕烙印傳來的共鳴,冰冷的目光“穿透”了乾癟的眼瞼,仿佛看到了太平洋深處林夏那同樣殘破的狀態。一個完美的…誘餌。
它緩緩地、極其微弱地,調動起這具身體殘存的、被汙染扭曲的最後一絲能量,如同最精密的毒蜘蛛,開始小心翼翼地…編織。目標——強化那枚熵痕烙印的共鳴!將其變成最明亮、最精準的…燈塔!
沙漠深處,風蝕岩陰影。
楊夜再次咳出一口帶著內臟碎片的淤血,背靠著冰冷粗糙的岩壁,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刀割。他死死盯著遠處沙丘上蘇雨柔那如同枯木般的身影,眼中充滿了血絲和絕望。
“雨柔…”他聲音嘶啞乾澀。量子感知中,屬於蘇雨柔的生命波動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粘稠、令人作嘔的混亂汙染氣息。她…已經不在了。至少,那個他熟悉的蘇雨柔,已經不在了。
而林夏…太平洋方向那毀天滅地的能量爆發之後,屬於她的、那狂暴混亂的氣息也如同風中殘燭,微弱到了極點,並且帶著一種瀕臨解體的不穩定感。
完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