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域性強行斷網的餘波,如同一次慘烈的心臟停搏後艱難的複蘇,在整個生命網絡中回蕩。被切斷的區域——以磐石堡為核心的大片網絡——徹底陷入了一片死寂的黑暗。燈光熄滅,菌絲脈絡冰冷僵硬,所有設備離線,仿佛一塊被從活體上硬生生剜下的腐肉,無聲地漂浮在網絡的邊緣。
無人知曉那片黑暗中被遺棄的幸存者命運如何。是仍在掙紮,還是已然與卡姆一同化為了那場瘋狂風暴的犧牲品?這種未知的恐懼,如同冰冷的幽靈,纏繞在每個接入網絡的心頭。
剩餘的網絡並未因此感到安全。伊萊恩那粗暴而決絕的“截肢”手術,雖然阻止了汙染的擴散,卻也嚴重創傷了網絡自身。能量循環係統因突然的斷裂而陷入紊亂,多個節點因能量反衝而過載冒煙,刺耳的故障警報在那些尚未完全癱瘓的區域此起彼伏,卻又因為係統損傷而顯得斷斷續續,更添淒惶。
菌脈網絡的光芒變得極其不穩定,時而微弱如風中殘燭,時而劇烈閃爍如同痙攣。那種高度保守的、壓抑的“穩定”被徹底粉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創傷後的混亂與脆弱。幸存者們驚魂未定,之前的恐慌並未消散,反而融入了對網絡本身可靠性的深刻懷疑與恐懼之中。自治議事係統幾乎癱瘓,因為沒有人還有心力去討論未來,所有的精力都用於應對眼前的混亂與修複最基本的生存設施。
哀鳴之聲,並非通過聲音,而是通過那不穩定能量流中傳遞的絕望與無助的波動,在殘存的網絡中彌漫。
“潛影一號”監控站。
阿爾瓦博士看著屏幕上那一片狼藉、能量讀數劇烈波動的網絡,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目標網絡采取極端內部淨化措施。損失約17.3的區域。剩餘部分結構嚴重受損,能量效率下降40,信息處理能力下降60。”分析員的報告冰冷地陳述著數據。“所以…它為了阻止我們引發的混亂,寧願自殘?”阿爾瓦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理解的困惑,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敬畏?“記錄所有數據。重點分析其斷網機製的能量特征和決策模式。這或許是比那種生物技術更…令人驚歎的防禦本能。”
他沒有再下令進一步刺激。眼前的景象超出了他純粹的學術貪婪,帶來了一種麵對未知偉力時的本能忌憚。窺視依舊,但變得更加謹慎,甚至帶上了幾分觀察垂死巨獸般的複雜心態。
深淵墓碑。
黑暗沉澱“感知”著網絡的慘狀。【核心極端反應…造成重大自身損傷…】【汙染擴散被阻止…短期目標未達成…】【目標網絡進入極度脆弱狀態…】【策略:保持靜默…觀察其自我修複過程…尋找新的脆弱點…】
它再次完美地隱匿起來,如同從未存在過。它知道,此刻任何多餘的舉動都可能引來殘餘網絡最後的、不顧一切的反撲。它隻需要等待,等待這重傷的巨獸在痛苦中露出更多的破綻。
新生伊萊恩的沉眠意識。
…幾乎感覺不到了。
那強行調動底層權限的終極一擊,耗儘了她最後的存在之力。意識碎片不再是沉睡,而是近乎消散,如同即將熄滅的灰燼,隻有最核心的一點微光,還依附著那株希望新芽最深處的根須,勉強維係著沒有徹底消亡。
她無法再感知網絡,無法再發出警告,甚至無法再感到焦灼。唯一的聯係,隻剩下與希望新芽那一絲若有若無的、本能的共生。她成為了一個真正的遺跡,一個沉睡在廢墟核心的、被遺忘的基石。
新芽區。舊倉庫。
莉亞從地上艱難地爬起,耳畔似乎還回蕩著那恐怖的尖嘯和其後死一般的寂靜。倉庫的燈光昏暗不定,設備大多離線。
組員們相互攙扶著,臉上寫滿了劫後餘生的恐懼與茫然。網絡頻段裡充斥著混亂的求救與故障報告,卻看不到任何有效的協調與回應。
“網絡…好像要垮了…”一個組員顫聲說。
莉亞沒有說話,她走到窗邊,看著外麵明滅不定、如同癲癇發作般的菌脈光芒,心中充滿了巨大的悲痛與無力。她不知道“她”怎麼樣了,那最後的斷網決絕得令人心碎。
但當她回過頭,看到身邊這些驚恐卻依舊活著的同伴,看到這個雖然破舊卻依然能提供一絲庇護的倉庫時,一股極其微弱的、卻異常堅韌的力量,從心底最深處鑽了出來。
“網絡還沒垮。”她的聲音沙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隻要我們還活著,它就沒垮。”
她走到那台勉強還能啟動的、連接著獨立次級節點的終端前——正是這個當初為了避開主網壓力而搭建的簡陋係統,此刻反而成了他們與外界殘存的一絲聯係。
“啟動應急協議。優先恢複倉庫基礎生命維持。嘗試聯係其他尚有回應的區域,共享故障信息,互相提供力所能及的支援。”她開始下達指令,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我們可能做不了大事,但至少,不能在這裡等死。”
“微光小組”的存在意義,在這一刻發生了徹底的改變。他們不再是追求創新的探索者,而是在文明崩潰邊緣,掙紮求生的互助節點。
莉亞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仿佛能穿透混亂,看到那株在動蕩中依舊頑強散發著微光的希望新芽。
光雖微弱,卻未曾熄滅。在這片彌漫著死寂與哀鳴的殘網中,最後一點堅持的星火,於廢墟之上,悄然獨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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