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湧泉一直把向俊奇送到大門口，拍著他的肩膀說：“回去給我好好乾，彆給我丟人。”
第一禮拜，高加林隻是看，對任何事不發表任何意見，這是高玉智給他的第一條錦囊妙計。
高玉智說隻要是廠子虧損，裡麵一定有人吃好處，這就是所謂的廟窮方丈富。雖然你不是去調查腐敗的，但是做事的時候一定要避開這些雷區，隻要想扭虧為盈，必然會傷及有些人的利益，如何妥善處理，隻要你點出來，他們收斂了，你得過且過。如果他們想要向你下狠手，你也不必留手，要像敢死隊攻占山頭一樣，不惜一切代價拿下陣地。
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在複雜的人事關係裡，他不再是神樹縣肉聯廠的黑臉金剛，城裡人的身份讓他有了一些顧忌。有顧忌也好，至少不會做出冒失的蠢事。
他首要任務要用一顆炸彈把魚兒都炸出水麵，看看哪些是鯉魚，哪些是鯰魚，還有哪些是王八。
他從李秉林教授那裡學會了看數據說話的習慣，他列了一張清單，把需要的數據寫了出來，向孫金炣打了招呼，讓廠辦秘書賈愉果遞給財務科長連滿意。
連滿意是一個脾氣執拗的人，不管是哪個新來的領導，總會拿他的專業水平難為難為人家，避免這個領導在財務上不守規矩，在他眼裡每個人都是經不住金錢誘惑的高級動物。
他難為過前任廠長時新有，還有前任黨委書記薛桂蘭，孫金炣他也沒有放過，他唯一沒有收拾住的是胡湧泉，胡湧泉和他是毛紡廠的老朋友，他先調來肉聯廠當財務科長，胡湧泉比他來了晚十年，胡湧泉在財務問題上比他還苛刻。
他對賈愉果說道：“小賈，這可都是我們的商業秘密，這事兒你跟胡書記打招呼了沒有，萬一胡書記問起來，我可是要挨批評的。”
賈愉果是老好人，誰也不得罪，他知道連滿意想要給高加林來個下馬威。“連科長，要不我這就去找胡書記。”
“事兒不大，你看著辦！”
賈愉果拿著高加林的稿紙出去了，連滿意對著會計黃鬆山說：“也不知道上麵領導怎麼想的，弄個農村的養豬漢過來改革，人不過三十，還是黃毛小子，能鼓搗出個什麼玩意兒。”
“沒有金剛鑽，哪敢攬下瓷器活兒。不知道這娃子什麼來曆，我隻聽向海鵬講過幾句，說他腦瓜子十分好使，公安局破不了的案都找他，一破一個準。”
聽到破案，連滿意心頭一凜，“海鵬最愛滿嘴放炮，把他老家的人吹的上了天，信他？我們都得去茄子地裡待著。”
賈愉果沒有找到胡湧泉，聽辦公室的人說，胡書記去省城開會了。
他回去把事情講給高加林，高加林輕輕一笑，對他說：“我知道了。”
如果連一個小小的財務科長的都拿不住，他以後還怎麼開展工作？
高加林的辦公室很破，牆麵糊著延州日報，從破爛的報紙後麵看到這牆已經返潮，牆麵都起了泡兒。桌子腿下麵支著兩塊藍磚，椅子坐著吱吱扭扭，很明顯，大家對他的到來很不歡迎。至少有一部分人是這麼想的。
孫金炣轉悠過來，裝作十分抱歉的說：“高廠長，委屈了你了，咱們就是這個條件，等好轉了我讓設備科好好給你整整，現在每月發工資都要去市裡要，連張像樣的辦公桌都買不起。”
高加林敷衍他道：“孫廠長，我這人也坐不住，最愛下車間到基層走動，和工人說說心裡話兒，征求征求他們的意見，廠裡要搞好，還得依靠基層群眾，你真是給我弄個好的辦公室，純屬浪費，我基本上用不著。”
孫金炣麵無表情，不過心裡真的有點兒擔心，這高加林的一些事情，他已經托人打聽了一些。此人老成持重，出手狠辣，智謀全麵，出招讓人防不勝防，這可不是空話，還有具體的事情。
真讓他下去了不是把自己逼到絕路上去嗎？
高加林已經成為工於心計的人，不過他沒邪念，他的工於心計隻用在開展工作上，還有自己想弄明白的人。
用無所謂的口氣說出暗藏機鋒的話，產生了效果，孫金炣一拍腦袋，“哎呀，看我這記性，食堂後麵有個小倉庫，裡麵好像還有幾張桌子，雖然不是新的，比你這張要好。你讓小賈去給你搬過來。”
賈愉果去了食堂一個人回來了，“高廠長，食堂的人不讓搬，說是放在他們倉庫的誰也不能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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