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都發出了鼾聲，“老皮”盯著黑暗裡的天花板陷入矛盾之中。今天和王海東一接觸，發現這個人內心的純良和自己高下立判。他是被人買通來殺王海東的，那人說殺了王海東，他們會給一萬塊錢，這可是冬翠五十年都掙不來的錢。
他在裡麵不需要錢，答應全給冬翠，冬翠的傻兒子誌遠十六歲了，還隻會傻笑，智商隻有六歲的小孩那樣。有了這筆錢，這娘倆就不會太辛苦。
冬翠跟他好了二十多年，自己第二次坐牢做了八年，冬翠還在外頭等了他八年。為了冬翠，他顧不了那麼多了，閻王殿裡不缺冤死的鬼，多他王海東一個不多。
他煎熬了一夜，等到天亮吃過早飯，廖三催促他們趁著天好，把房頂剩下的活兒乾完。天氣預報明天可能要下雨。
忙活了一中午，他猶猶豫豫沒有下手。到中午吃飯的時候，牢頭兒萬孝儒坐到他旁邊，低聲對他說：“你這老小子墨嘰什麼？翠兒已經收了五吊，你要記住你答應的事兒。”
“她收沒收我咋知道，你讓她來告訴我一聲。隻要拿到，這月讓你滿意。”
萬孝儒桌子底下狠狠踩了他的腳，用力碾壓了幾下，“老小子，算你狠，這兩條天就安排她過來。”
“老皮”見到了冬翠，這個四十多的女人給他帶了燒雞、香煙、水果糖，女人告訴他東西已經拿到，為了進一步是不是五千，老皮說：“老家給你蓋房子的五千收到了沒有？”
冬翠也是在社會上混的人，很明白的他的意思，“舅舅已經送過來了，還有一半等這月忙完就拿過來。”
“老皮”看著眼前這個陪著自己度過人生最美好歲月的女人，他傷感的說道：“進來有個體檢，我估計沒幾天了，要是命大能活到明年夏天，要是命不好春節都過不去。我就怕死後，沒人收屍。”
冬翠為了剩下的五千塊錢當然不能違背老皮的意思，“你這個放心，誌遠雖傻，還是能給你摔個老盆，給你披麻戴孝，我會花一千塊錢給你辦後事兒。”
“老皮”說道：“用不了那麼多，以後你們的日子長著呢。三百塊錢就行了，這回你聽我的。”
王海東休了三天探親假，他在裡麵，外麵胡平喜對他家人照顧的不錯，兩個人還偷偷見了麵。
探親假回來，帶了很多好東西，在放風的時候他給老皮帶一些，這天放風，王海東帶了魚皮花生豆塞給“老皮”一包，高興的對他說：“皮哥，忘了告訴你了，我回去跟我兒子說你的事兒，兒子滿口答應，你就放心吧，隻要心情舒展，你還能再活二十年。”
“謝謝你，海東，你真是一個好人呐！”
他在心裡說，可惜好人沒好命，禍害一千年。
馬上月底了，這天廖三安排他二人幫助農肥隊清理化糞池，中午都去吃飯，王海東堅持要乾完再去吃飯，“老皮”說陪著他一起乾。
“老皮”看四下無人，在王海東背後說道：“兄弟，我也是身不由己！”
王海東沒有回頭，答道：“皮哥，遇到什麼難事了嗎？跟兄弟說，或許能幫你一把！”
“兄弟，有人想讓你死！”
王海東大駭，想要轉身，老皮用力一推，王海東就掉入滿是糞便的化糞池。
“老皮”坐在旁邊吸了兩根煙，等到差不多王海東救不過來了，然後開始呼救，“來人呐，來人呐，有人掉進去了。”
等把王海東撈上來，早就沒了命。這天正是十二月二十一日，向俊奇喪命的日子。
農村有句好話，跟著好人學好人，跟著神漢學跳神。人一旦走上邪路，那種潛在的關聯很難切斷，因果早就種下，很多時候不是人為意誌可以改變。就像跟了胡平喜的王海東，頭腦簡單的他被設了局，他還以為是自我衝動釀下的禍端。
王海東家人來領人的時候，“老皮”作為王海東關係相熟的人來幫忙，看著王家人哭的死去活來，他的心裡更是煎熬。尤其是王海東的那對子女，家人滿心希望他能提前釋放，將來能走正路，盼來盼去確是這個結果。
胡平喜作為朋友和領導，他哭的也很傷心，從朋友情義來說，海東真是講義氣的好哥們，為自己衝鋒陷陣，解決了很多麻煩。
兩人是和鄭立新爭奪承包權開始站在一起的，他們剛開始在一起一個鮮明的主題就是罵高加林。
沒有高加林，鄭家父子的草包樣休想拿住承包權。後來高加林被擠走，想被鄭立新重用，他們還罵高加林，收入降低，活兒越乾越多，工作沒有一點兒章法，這高加林你是半路離開真不是個東西。
有時候共同恨一個人也能促成一段友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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