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東城郊。
鴨綠江在極寒中並未完全封凍,墨綠色的江水裹挾著冰淩嗚咽奔流。
華野第十一兵團——如今已佩戴著光潔的“人民誌願軍”胸標的第十一兵團——
十數萬將士,如同在安東城外的集結地域完成最後的整隊。
一張張年輕或滄桑的臉龐上,死死盯著那條界河和對岸燃燒的土地。
李雲龍裹著一件半舊的軍大衣,站在江邊一處被炸塌了半邊的碉堡廢墟上。
望遠鏡的視野裡,新義州上空不時掠過塗著白色五角星的黑點,那是美軍的戰鬥轟炸機。
“他娘的……”
李雲龍放下望遠鏡,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
“這幫畜生,連塊囫圇地方都不給留!”
兵團政委趙剛站在他身旁:“老李,這就是我們要踏上的戰場。”
李雲龍跳下廢墟,大步走向集結待命的部隊方陣。
寒風卷起他的大衣下擺,獵獵作響。
“同誌們!都看見了吧?!”
他指向對岸那片燃燒的煉獄,
“那就是朝鮮!那就是美帝國主義用飛機大炮給咱們預備的‘歡迎儀式’!”
“他們炸我們的安東!炸我們的輯安!炸死了我們的父老鄉親!”
“現在,又要把戰火燒到我們剛建起的家門口!”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
“現在,老子問你們——怕不怕?!”
短暫的死寂。
“不怕!!!”
(為了氣氛,各位彆糾結怎麼不悄悄過江。舒服就是了!)
聲浪卷起雪塵,直衝鉛灰色的蒼穹!
“好!”
李雲龍眼睛掃過每一張凍得通紅的麵孔,
“怕?就不是老子帶的兵!咱們的帽徽摘了,胸標換了,可骨子裡流的還是解放軍的血!”
“還是那股子敢把皇帝拉下馬的勁兒!”
他深吸一口帶著冰碴的寒氣:
“現在——聽老子命令!目標——鴨綠江對岸!”
“出發——!!!”
沒有激昂的軍樂,沒有壯行的口號。
隻有寒風卷著雪粒抽打在臉上的生疼,和腳下冰水浸透棉鞋的刺骨寒冷。
部隊以營、連為單位,分成數路縱隊,沉默而迅速地湧向橋。
橋麵濕滑結冰,不斷有戰士滑倒,又被身邊的戰友死死拽起。
冰冷的江水不時從橋板縫隙噴濺上來,瞬間在棉褲上凝結成冰殼。
(後麵縱隊編製改為軍)
王懷保親自帶著二十一軍的突擊營走在最前麵,他壓低聲音,急促地催促:
“快!快!拉開距離!彆擠在一起給敵機當靶子!”
﹉﹉﹉
踏上朝鮮的土地,撲麵而來的並非硝煙,而是一種令人窒息的、混合著焦糊、血腥和屍體腐敗的惡臭。
新義州已淪為一片廢墟,殘存的牆壁上彈痕累累,焦黑的斷木上掛著燒焦的衣物碎片。
街道上遍布巨大的彈坑,凍硬的泥漿裡凝固著暗紅色的血跡。
幾隻野狗在廢墟間逡巡,啃食著無人收殮的遺骸。
“我的……天……”
新兵李栓柱臉色慘白,胃裡翻江倒海,彎腰劇烈地嘔吐起來。
眼前的景象,比他聽過的所有戰場描述都要殘酷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