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委大院深處,一座靜謐的四合院與外麵世界的莊嚴肅穆仿佛是兩個天地。
這裡是李雲龍的家。
卸下一整日的繁忙與沉重,推開那扇暗紅色的木門。
縈繞在鼻尖的,是媳婦熬小米粥的香氣。
還有…一種混合著奶香和陽光味道的、獨屬於小生命的溫暖氣息。
這氣息,總能瞬間撫平李雲龍眉宇間因思考軍國大事而刻下的深痕。
“哎喲喂!我的小老虎!爺爺回來咯!想死爺爺咯!”
人還沒進客廳,那標誌性的大嗓門就先撞了滿屋。
隻是這嗓門此刻被刻意壓低了八度,揉碎了棱角,灌滿了蜜糖,變得有些…滑稽的溫柔。
客廳地毯上,一個穿著開襠褲、約莫一歲多的小胖墩,正撅著屁股,試圖征服一個比他還大的積木。
聽到這聲音,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滴溜溜一轉,鎖定目標,立刻扔下積木,
咧開隻長了幾顆小米牙的嘴,發出“呀!呀!”的歡快叫聲。
手腳並用地朝著門口爬去,速度快得像個地麵移動的小肉球。
這便是李雲龍的心尖尖,他的寶貝孫子,李勝利。
名字是李雲龍拍的板,簡單,粗暴,寓意深刻——寄托了對孩子未來能不斷奪取人生“勝利”的期望。
“慢點兒!慢點兒!我的小祖宗誒,彆磕著!”
楊秀芹係著圍裙,從廚房裡快步走出來,手裡還拿著鍋鏟。
她對這對爺孫的互動早已習以為常,但每次看到,眼角還是會忍不住漾開幸福的笑意。
李雲龍一把將小肉球從地毯上撈起來,高高舉過頭頂。
“飛一個!咱小老虎飛起來咯!”
小勝利非但不怕,反而興奮得咯咯直笑,小手小腳在空中亂撲騰,口水都快滴到爺爺的臉上了。
“老李!快放下!剛吃完飯,彆晃吐了!”
楊秀芹趕緊上前,嗔怪地輕輕拍了一下丈夫的手臂。
這麼多年了,這個男人帶兵打仗是沒問題,可這帶孩子…總是這麼毛手毛腳,勁兒沒輕沒重。
“嘿嘿,沒事!我老李的種,哪有那麼嬌氣!是吧,小老虎?”
李雲龍嘴上強著,但還是小心翼翼地把孫子摟進懷裡,用臉頰去蹭孫子嬌嫩的小臉蛋。
小勝利被紮得癢癢,一邊躲一邊笑,小手胡亂地拍打著爺爺的臉,嘴裡含糊不清地喊著:“耶耶…紮…壞…”
“哈哈哈!說爺爺壞?嗯?看爺爺怎麼收拾你!”
李雲龍抱著孫子一屁股坐進沙發裡,開始實施“酷刑”——撓癢癢。
祖孫倆頓時笑作一團,滿屋子都是孩子清脆的笑聲和老人爽朗卻已略帶沙啞的笑聲。
楊秀芹站在一旁,看著這一幕,去廚房倒了杯溫茶過來,放在李雲龍麵前的茶幾上。
“喝口茶,潤潤嗓子。一老一小,沒個正行。”
李雲龍接過茶杯,猛灌了一大口。
“秀芹啊,”
他忽然開口,聲音低沉了許多,“看著這小家夥,我有時候就跟做夢似的。”
“做夢?做什麼夢?淨說胡話。”
楊秀芹挨著他坐下,拿過一條柔軟的棉紗口水巾,細心地給孫子擦口水。
“嘿,不是胡話。”
他的目光望向窗外,仿佛穿透了時空,回到了那片炮火連天的黃土地。
“多少好兄弟…都沒能看著勝利那天。
那麼多叫不上名字的兵…他們要是能活到現在,能看看今天,摸摸自己的孩子,該多好…”
他的聲音哽了一下,沒有再說下去。
楊秀芹沉默下來,她理解他。
這種時候,任何語言都是蒼白的。
她隻是默默地傳遞著無聲的安慰與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