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的是兩名朱儁的親衛,而這兩名親衛此刻卻是正用簡易的擔架抬著一個人。
不是此戰最大的陳默,更是何人。
他身上的血汙和泥漿已被親衛簡單擦拭過,露出了襤褸不堪、浸透暗紅血色的衣甲和那張年輕卻蒼白如紙、布滿細小傷口的臉。
左臂被粗陋的夾板和布帶固定在胸前,布帶上滲出大片暗紅的血跡。
而擔架上的陳默雙目緊閉,眉頭因劇痛而緊緊鎖著,呼吸微弱而急促。
可惜,儘管陳默已經竭儘全力,但依舊沒能湊夠那該死的1000點經驗值。
於是乎,在經曆過如此鏖戰之後,陳默終是有些脫力了。
那柄救了他性命、也幾乎耗乾他生命力的百煉刀,此刻被一名親衛鄭重地捧著,緊隨在擔架之後。
刀身上布滿細密的裂痕和撞擊的凹坑,靠近刀鐔處一道明顯的裂口觸目驚心,暗紅的血垢深深沁入金屬的紋理,無聲地訴說著昨夜那場驚心動魄的搏殺。
還有那柄擊碎了黃巾軍大纛與最後一點士氣的巨錘,也被擔架旁的另外兩名親兵抬在了手中。
擔架很快被抬至朱儁的戎車之下。
似乎是感受到了周圍氣氛的變化,亦或是那冰冷的晨風刺激了神經,陳默緊閉的眼瞼劇烈地顫動了幾下。
不由得,陳默也是艱難地、極其緩慢地睜開了眼睛。
視野初時一片模糊晃動,如同隔著一層晃動的水幕,隻有影影綽綽的光影和人形。
劇痛如同無數燒紅的鋼針,從碎裂的左臂蔓延至全身,每一次心跳都帶來撕裂般的抽搐,讓他幾乎再次昏厥過去。
陳默用力眨了眨眼,試圖驅散眼前的迷霧。
視野漸漸聚焦,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戎車那高大的木輪,然後是深赭色的戰袍下擺,接著是覆蓋著冰冷玄色魚鱗甲的腿部……
瞬間,陳默便是意識到了什麼,當即便是掙紮著,用儘全身殘餘的力氣,試圖轉動僵硬的脖頸,視線艱難地向上抬升。
目之所及,朱儁高大的身影如同山嶽,背對著初升的、鉛灰色的天光,輪廓顯得有些模糊。但那雙眼睛,那雙銳利、深沉、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正垂落下來,如同實質般的重量,沉甸甸地落在陳默身上。
四目相對間,陳默分明看到了那雙眼睛裡的擔憂與欣喜。
可惜,此刻的陳默喉嚨乾澀得如同火燒,想開口說些什麼,卻隻發出一陣嘶啞的氣音。
掙紮著想撐起身體,哪怕隻是微微欠身,以示對主帥的敬意。
然而左臂的劇痛和全身的虛弱讓他這個微小的動作都變得無比艱難,身體隻是徒勞地顫抖了一下,額角瞬間滲出豆大的冷汗。
“勿動!”朱儁低沉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陳默的動作僵住,隻能艱難地喘息著,躺在冰冷的擔架上,仰視著這位掌控著數萬人生死、也剛剛主導了一場血腥勝利的主帥。
朱儁的目光,如同最精準的尺,一寸寸掃過陳默——掃過他蒼白如紙的臉頰上那道深可見骨的刀痕,掃過他襤褸衣甲下滲血的繃帶,掃過他被夾板固定、血跡斑斑的左臂,最後,落在了親衛手中捧著的、那柄布滿創傷的百煉刀與巨錘之上。
刀身上的裂痕、凹坑、那道致命的裂口,以及深入紋理、幾乎無法洗去的暗紅血垢,無聲地訴說著昨夜那場發生在屍山血海核心的、何等慘烈決絕的搏殺!
而先鋒營的親兵也是將陳默之前的壯舉細細地與朱儁說了一遍。
沉默。
隻有寒風吹過戰場、卷動殘旗的獵獵聲響,以及遠處輔兵搬運屍骸的沉悶拖拽聲。
隨著時間的流逝,朱儁那張一直沉靜如水的臉上,也是漸漸被一種極其強烈的、如同發現絕世璞玉般的激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