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峰心裡有了計較。
“我的信仰和立場,從未改變。”他迎上伊莉莎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堅定:“無論過去,現在,還是將來,我都是一名布爾什維克戰士。”
“那你為什麼要隱藏身份?”伊莉莎追問。
“隱藏身份?”許峰自嘲地笑了笑:“伊莉莎,你來東北多久了?難道你還沒看明白這裡的情況嗎?”
他站起身,走到那扇小窗前,看著窗外那輪殘月。
“鬼子是投降了,可這片土地並沒有迎來真正的和平。”
“蘇軍,國軍,八路,還有各種各樣的土匪胡子,幾方勢力像一鍋煮沸的粥,犬牙交錯,誰都想在這裡撈一筆,占塊地盤。”
他的聲音沉了下來:“我是八路的人,我的同誌們,還在跟國軍在關內打生打死。而現在,根據協議,接收東北的是誰?是國軍!”
“你說,我一個八路的老兵,一個在蘇聯受過訓的戰士,就這麼大搖大擺地站出來,會是什麼下場?”
他轉過身,看著伊莉莎:“最好的結果,是被國軍當成‘間諜’抓起來,嚴刑拷打,逼問我在蘇聯學到了什麼。最壞的結果,是挑起國、蘇兩方的外交糾紛。”
“你們蘇軍,現在需要的是一個穩定的遠東。而國軍,需要鎂國人的援助。誰都不想因為我這麼個小人物,節外生枝。”
“所以,你就躲起來,當個縮頭烏龜?”伊莉莎的語氣裡帶著一絲不屑。
“這不是當縮頭烏龜。”許峰搖了搖頭:“我隻是不想打內戰。鬼子來了,我扛槍打鬼子,那是保家衛國。現在要讓我調轉槍口,去打那些和我一樣說著龍國話的同胞,我做不到。”
他的眼神裡閃過一絲疲憊和厭倦:“我累了,伊莉莎。我想過幾天安生日子,不行嗎?”
這番話,半真半假。
不想打內戰是真,想過安生日子也是真,但他隱去了最核心的部分——那本關係著無數冤魂的筆記。
但這番說辭,卻恰好能擊中伊莉莎這個理想主義者的軟肋。
果然,伊莉莎臉上的冰霜融化了幾分。
她能理解許峰話裡的無奈。
作為一名情報軍官,她比許峰更清楚東北如今這潭水有多渾。
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許峰的話。
房間裡再次陷入了寂靜,隻有彼此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許久,她才重新開口,但問題卻更加尖銳。
“你說的這些,我可以理解。但是,這無法解釋你消失的那一年。”
“從東線戰場下來之後,你到底去了哪裡?”
伊莉莎的藍眼睛像探照燈一樣,似乎想穿透許峰的皮肉,直視他的靈魂。
許峰的心猛地一沉。
他知道,這才是真正的考驗。
關於內戰的說辭,可以解釋他為什麼隱姓埋名,但無法解釋那段空白的履曆。
他能說實話嗎?
說他被派回國,加入了一支秘密小隊,調查一個代號“馬魯太”的項目?
說他的戰友全部犧牲,隻有他一個人從死人堆裡爬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