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峰帶著一身寒氣和未消的火氣回到屋裡,順手將院門重新插好。
煤油燈不知何時又被林雪點亮了,昏黃的光暈下,她裹著薄被坐在床沿,一雙眼睛裡滿是擔憂。
剛才外麵的吵鬨和打鬥聲,她聽得清清楚楚。
“沒事了。”許峰走到床邊,聲音比剛才在外麵柔和了不少,但依舊帶著一絲沙啞。
林雪抬起頭,看著他臉上新添的幾道血痕和嘴角的淤青,那是剛才扇王二虎巴掌時,自己不小心蹭破的。
她伸出手,想碰碰他的臉,又有些猶豫地縮了回去。
許峰捉住她的手,她的手有些涼。
“一點小傷,不礙事。”他將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嚇到你了?”
林雪搖了搖頭,然後拿起放在枕邊的石板和石筆,快速寫了幾個字:你,火氣很大。
許峰看著石板上的字,想起剛才被打斷的好事,臉上不禁露出一絲苦笑和尷尬。
他一個大男人,欲火焚身的時候被人這麼一攪和,沒當場把王二虎撕了都算是克製了。
“那混蛋,欠收拾。”許峰含糊地說了一句,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屋子裡的氣氛有些微妙。
剛才那旖旎的春光被打斷,兩人之間那層即將捅破的窗戶紙,又被糊了回去,帶著點未儘的遺憾和說不清道不明的躁動。
許峰脫了外衣,在床的另一邊躺下。
林雪默默地吹熄了煤油燈,屋裡再次陷入黑暗。
這一次,兩人之間隔著一拳的距離,誰也沒有再主動靠近。夜很長,心事更長。
……
第二天一大早,老河溝村的村民們就發現,村裡的風向又變了。
許峰家門口,那些昨天還隻是偷偷摸摸送點東西的村民,今天變得更加熱情。
有的送來剛打的井水,有的送來家裡攢的雞蛋,還有的甚至送來了幾塊臘肉。
他們看許峰的眼神,除了敬畏,又多了幾分討好。
畢竟,能把村長孫德發都給頂回去,還能把王二虎打得跟三孫子似的哭爹喊娘,這樣的人,在老河溝村,絕對是獨一份的煞星。
誰也不想得罪。
許峰對這些突如其來的“善意”照單全收,臉上掛著客氣的笑容,嘴裡說著感謝的話,但那笑容怎麼看都帶著點疏離。
林雪默默地幫著他收拾東西,她能感覺到村民們態度的轉變,也更能感覺到身邊這個男人身上那股無形的壓力和村裡人對他的忌憚。
而另一邊,王二虎的日子可就沒那麼好過了。
他頂著一張腫得像豬頭一樣的臉,拖著兩條發軟的腿,天一亮就開始四處奔波。
七天之內盤好一個火炕,這簡直是要他的老命!
盤炕要磚,要泥,要木料,還要請會手藝的師傅。
哪一樣不要錢?他王二虎平日裡搜刮來的那點錢,早就吃喝嫖賭花光了,現在兜比臉還乾淨。
他那幾個被打傷的小弟,一個個躺在家裡哼哼唧唧,指望不上。
胖子手腕用破布條吊著,臉皺得像苦瓜:“虎哥,七天……這,這可咋整啊?那姓許的說了,要是弄不好,拆了咱們的骨頭當柴燒!”
他一想到許峰那張沒什麼表情的臉,就渾身哆嗦。
瘦子捂著小腹,有氣無力地靠在牆上:“是啊虎哥,要不……要不咱們再去給許爺磕個頭?好好認個錯,興許他大人有大量……”
“磕頭?”王二虎猛地一腳踹翻了身邊的小板凳,木頭渣子飛濺:“老子的臉都讓他踩到泥裡去了!還磕頭?你想去你去,老子不去!”
他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嘴角還帶著血痂,那是昨晚許峰留下的紀念。
一想到許峰,他就恨得牙癢癢,也怕得心發慌。
“那……那可怎麼辦啊?”
尖嘴猴腮的麻杆,就是昨晚被許峰一腳踹飛撞牆的那個,他捂著胸口,咳嗽兩聲:“咱們手裡這點錢,連買磚的零頭都不夠。”
他喉嚨也受了傷,說話沙啞得厲害。
王二虎煩躁地抓著油膩的頭發,在屋裡來回踱步,像頭困在籠子裡的野獸。
錢!錢!又是錢!他王二虎什麼時候為錢這麼發愁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