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千葉道場的後院,有一排獨立的客房,是專門用來招待貴客或者留宿弟子的。
千葉真平給許峰和鈴木雪安排的,就是其中最僻靜的一間。
房間不大,但收拾得異常乾淨。
榻榻米散發著新鮮藺草的清香,紙拉門上描繪著淡雅的山水畫,和前院那股充滿了汗水、荷爾蒙和暴戾氣息的氛圍相比,簡直是兩個世界。
“福田爺爺,麻煩您先回去吧。告訴秋子,我們在這裡很安全,讓她不要擔心。”
在安頓下來後,小林雪子找了個機會,對一直憂心忡忡跟在後麵的山口家的老仆人福田說道。
福田看了一眼四周那些眼神不善的道場弟子,又看了看許峰那張波瀾不驚的臉,最終還是歎了口氣,躬身離開了。
房門被關上,隔絕了外界的一切。
“你真的決定留下來了?”小林雪子跪坐在榻榻米上,幫許峰倒了一杯熱茶,聲音裡帶著一絲不確定。
“不然呢?演戲就要演全套。”許峰接過茶杯,一飲而儘。
他走到窗邊,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外麵的環境。
這個院子布局很簡單,除了幾間客房,就是一小片枯山水庭院。
看似清幽,實則處處都在前院那些弟子的視線之內,像一個精致的牢籠。
“這個千葉真平,不簡單。”許峰低聲說:“他今天試探我們,與其說是試探你的劍術,不如說是試探我的反應。”
“試探你的反應?”小林雪子有些不解。
“對。”許峰轉過身,看著她:“從我們進門開始,他的注意力,至少有七成是放在我身上的。他重傷你,是想看我會不會失控。”
“我那句‘隻會殺人’,更是勾起了他的興趣。”
“他留下我們,不是因為欣賞,而是因為懷疑。
他想把我們放在眼皮子底下,慢慢搞清楚我們的底細。”
小林雪子聽得心中一凜,她這才發覺,今天白天的凶險,遠比她想象的要深。
“那我們……豈不是很危險?”
“危險,也意味著機會。”許峰的嘴角露出一絲笑容:“至少,我們成功地打進了狼窩。現在,就看是狼先吃了羊,還是羊皮下麵藏著一隻老虎了。”
他這比喻讓小林雪子緊張的心情又放鬆了不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
許峰哈哈一笑,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放心,有我在。天黑了,早點休息吧,明天估計還有的折騰。”
……
夜,漸漸深了。
道場前院的喧鬨聲也慢慢平息下來,隻剩下巡夜弟子偶爾走過的腳步聲和遠處廢墟裡傳來的幾聲野狗的吠叫。
小林雪子白天耗費了太多心神,很快就枕著許峰的胳膊沉沉睡去。
許峰卻毫無睡意。
他閉著眼睛,看似已經入睡,但精神卻高度集中,耳朵像雷達一樣,捕捉著周圍的一切聲響。
萬用雷達也處於低功耗的開啟狀態,像一張無形的網,籠罩著整個道場。
他知道,今晚,絕對不會平靜。
千葉真平那種人,疑心極重,又信奉絕對的力量。
他絕不會滿足於白天的試探。
真正的考驗,隻會在最沒有防備的時候到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子時剛過,萬籟俱寂。
就在這時,許峰的耳朵微微一動。
他聽到了,一種極其輕微的,幾乎與風聲融為一體的,衣袂摩擦屋瓦的聲音。
來了!
幾乎在同一時間,他的萬用雷達上,一個代表著生命體征的紅點,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了他們客房的屋頂上。
那個紅點的心跳沉穩得可怕,每一次跳動都間隔很久,像一頭正在冬眠的巨熊。
這絕對是個頂尖高手!
屋頂上的黑影動作快如狸貓,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就順著屋簷滑了下來,像一片樹葉,悄無聲息地落在了客房門外的走廊上。
許峰懷裡的小林雪子睡得很沉,對這一切毫無察覺。
許峰沒有動。他在等。
他想看看,對方到底想乾什麼。
門外的人影,也沒有立刻行動。
他在門外靜立了足足一分鐘,仿佛在用呼吸感受屋內的動靜。
確認屋內的兩人似乎都已熟睡後,他才緩緩地伸出手。
他的手指上,似乎套著某種金屬的利爪,沒有去拉門,而是用指尖,在薄薄的紙拉門上,輕輕一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