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個叫山口秋子的朋友,住在哪裡?”千葉真平靠在枕頭上,臉色又白了幾分,顯然剛才那通吼叫耗儘了他不少力氣。
“神田區,山口宅。”許峰回答。
“太遠了。”千葉真平搖頭:“我們不能從這裡大張旗鼓地坐車過去。你一出門,鎂國人的G2和警視廳的狗,鼻子比誰都靈。”
他沉吟了片刻,似乎在做一個艱難的決定。
“渡邊雖然是個腦子裡都長滿肌肉的蠢貨,但他對我忠心耿耿。”
千葉真平看著許峰:“他是少數幾個,真心把我當成‘精神領袖’的狂熱分子。這種人,最好用,也最好騙。”
“你要讓他送我們走?”
“對。我讓他去辦兩件事。第一,去山口宅,把你的朋友接出來,送到一個指定地點。”
“第二,他有一輛運送蔬菜的破卡車,天亮後,他會用那輛車,把我們三個從後門送出去。”
千葉真平的眼中閃著算計的光:“到時候,我會告訴所有人,我要帶鈴木夫婦去一個地方‘秘密療傷’。這樣,既能解釋我們的離開,也能解釋我為什麼會消失一段時間。”
這個計劃,環環相扣,聽起來天衣無縫。
“你信得過他?”許峰問。
“我信不過任何人。”千葉真平冷笑一聲:“但我信得過他的愚蠢和狂熱。在他眼裡,我的命令,就是天皇的聖旨。”
說完,他便讓許峰把渡邊叫了進來,如此這般地吩咐了一通。
渡邊果然沒有絲毫懷疑,領了命令,拍著胸脯保證完成任務,風風火火地就出去了。
一個小時後,天光大亮。
道場後門的一條小巷裡,一輛散發著爛菜葉子味的破舊卡車,已經悄然停在那裡。
許峰扶著千葉真平,小林雪子跟在後麵,三人快步走出了道場。
千葉真平的身上,披了一件寬大的黑色風衣,巧妙地遮住了他受傷的雙臂。
“館主,都安排好了。”渡邊從駕駛室裡探出他那顆鋥亮的光頭,壓低聲音說:“山口小姐已經接到了,就在前麵的三河橋下等我們。”
許峰和小林雪子上了卡車的後車廂。
車廂裡堆滿了裝著蘿卜和白菜的板條箱,氣味實在算不上好聞。
他們藏在箱子後麵,渡邊還細心地用一塊巨大的油布把他們蓋了起來。
“一郎君,你……”小林雪子看著許峰,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
從昨晚到現在,一切都像做夢一樣。
“彆怕。”許峰握住她的手,觸手一片冰涼。
他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披在她身上,“很快就過去了。”
卡車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終於啟動了。
車輪碾過碎石路,搖搖晃晃地駛出了小巷。
許峰沒有完全放鬆,他的萬用雷達一直開著。
透過油布的縫隙,他警惕地觀察著外麵。
東京的清晨,並沒有因為新的一天而變得更有生氣。
廢墟依舊是廢墟,饑餓的人們像遊魂一樣在街上晃蕩。
卡車行駛了大約十分鐘,在一個橋洞下停了下來。
渡邊跳下車,和橋洞陰影裡的一個身影交談了幾句,很快,那個身影就跑了過來,是山口秋子。
她穿著一身不合身的舊衣服,臉上帶著驚恐和不安。
當她看到車廂裡的許峰和小林雪子時,眼淚差點掉下來。
“快上來。”許峰把她拉上車。
“千葉先生他……”山口秋子看著形容狼狽的千葉真平,嚇了一跳。
“路上再說。”許峰言簡意賅。
卡車再次啟動,朝著東京郊外的方向駛去。
就在卡車剛剛離開橋洞不到五分鐘,兩輛黑色的福特轎車,就一前一後地呼嘯而至,停在了橋洞邊上。
車上下來幾個穿著風衣,頭戴禮帽的男人。
他們身材高大,眼神銳利,是典型的鎂國特工。
其中一個領頭的,走到橋洞下,用戴著白手套的手,撚起地上一個尚未熄滅的煙頭,放在鼻子下聞了聞。
“是‘駱駝’牌香煙,本地人不抽這個。”
他冷冷地說道:“目標剛離開。他們很警覺,通知所有人,封鎖所有出城的路口,重點排查卡車!挖地三尺,也要把他們給我找出來!”
另一邊,顛簸的卡車上,許峰的腦海裡,萬用雷達的界麵上,代表著那幾名特工的紅點,正變得越來越清晰。
“他們追上來了。”許峰的聲音很平靜:“速度很快。”
駕駛室裡的渡邊,通過後視鏡看到許峰打出的手勢,臉色一變。
他雖然蠢,但不是傻子,立刻明白了情況的嚴重性。
“坐穩了!”他大吼一聲,一腳將油門踩到底。
這輛隨時都可能散架的破卡車,發出一陣不堪重負的咆哮,像一頭被激怒的野牛,在坑坑窪窪的土路上狂奔起來。
車廂裡,山口秋子嚇得死死抓住旁邊的箱子,小林雪子也緊張地屏住了呼吸。
隻有許峰和千葉真平,依舊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