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萬諾夫狐疑地接過筆記本,隨意地翻了兩頁,臉上的表情卻慢慢變了。從輕蔑到驚訝,再到一絲凝重。
筆記本上,沒有華麗的辭藻,全是數據、草圖和分析。
許峰用精準的繪圖,標記出了鄂霍茨克周邊十幾公裡內的地質狀況,詳細分析了不同地段凍土層的厚度、構成,甚至還對幾處地基不穩的已建路段提出了改良方案。
這些方案,思路清晰,方法巧妙,有些觀點甚至連伊萬諾夫這個老專家都聞所未聞。
“這些……都是你這幾天搞出來的?”伊萬諾夫指著筆記本,聲音裡帶著一絲難以置信。
“是的,總工程師同誌。”
伊萬諾夫沉默了。他盯著許峰,仿佛想從他臉上看出一朵花來。
他手下的那幫工程師,個個都是從莫斯科或列林格勒來的高材生,但要他們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拿出如此詳儘和精準的報告,簡直是天方夜譚。
這個霓虹人,要麼是個絕世天才,要麼就是個深藏不露的騙子。
“好,很好。”伊萬諾夫合上筆記本,往桌子上一拍:“理論不錯,但鐵路不是在紙上畫出來的,是用鋼鐵和血汗鋪出來的!”
“明天,你去7號標段,那裡的凍土層出了問題,鐵軌鋪了又陷。我手下的工程師去了三個,都沒解決。你去,給你三天時間,解決了,你就是正式的勘探組長。解決不了……”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煙草熏得發黃的牙齒:“你就去41號營,和你的同胞們一起,用體力為蘇維埃做貢獻吧。”
這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也是一個惡毒的玩笑。
周圍辦公室裡偷聽的幾個毛熊工程師,都發出了幸災樂禍的低笑聲。
“是,總工程師同誌。”許峰的回答乾脆利落,沒有絲毫猶豫,仿佛接下的不是一個燙手山芋,而是一份無上的榮耀。
他轉身離開,留下伊萬諾夫和一屋子等著看笑話的毛熊人。
……
第二天,天還沒亮,許峰就領了一套工具和幾個負責打下手的戰俘,乘坐一輛手搖的軌道車,前往7號標段。
那幾個戰俘麵如死灰,看著許峰的眼神充滿了麻木和同情。
在他們看來,這個看起來文質彬彬的“同胞”,很快就會被西伯利亞的現實擊得粉碎。
7號標段位於一片開闊的沼澤地上。
冬季的嚴寒將沼澤凍得像石頭一樣硬,但地表之下,卻是鬆軟的泥炭和暗流。
火車一旦通過,重量和震動就會導致凍土層破裂,鐵軌下沉。
許峰到達現場時,看到的是一片狼藉。
幾段鐵軌歪歪扭扭地陷在泥地裡,像一條死去的巨蟒。
幾個蘇軍監工正嗬斥著戰俘,用最原始的辦法,試圖將鐵軌撬起來,但收效甚微。
許峰沒有理會那些監工,他繞著出事的地段走了一圈,時而蹲下,抓起一把泥土在指尖撚動,時而閉上眼睛,仿佛在傾聽大地的聲音。
實際上,他的萬用雷達已經深入地下幾十米,將整個沼澤的剖麵圖清晰地構建在腦海中。
泥炭層、冰透鏡體、地下水暗流……所有的數據都一目了然。
那幾個戰俘和監工都像看傻子一樣看著他。
在他們眼裡,這個新來的霓虹工程師,神神叨叨的,怕不是被凍壞了腦子。
勘察了半個小時,許峰心裡已經有了不下三種解決方案。
他選擇了最簡單,也最符合當前技術水平的一種。
他走到一個蘇軍監工麵前,平靜地說道:“我需要大量的石頭和木材,越快越好。”
那監工瞥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石頭?這裡是沼澤,上哪兒給你找石頭?”
“東邊三公裡外,那座山的山腳下,有大量的花崗岩。”許峰指著遠處一座模糊的山影:“另外,我需要砍伐南邊那片白樺林,需要直徑三十厘米以上的樹乾,截成五米長。”
監工愣住了,他在這附近待了快半年,都不知道那山腳下有采石場。
他將信將疑地派了兩個人騎馬過去查看,半個小時後,那兩人飛馬回報,臉上滿是震驚:“報告!那裡真的有個廢棄的采石場,石頭堆積如山!”
這一下,所有人的眼神都變了。
監工不敢再怠慢,立刻組織人手,按照許峰的要求去準備材料。
接下來的兩天,許峰成了7號標段唯一的指揮官。
他讓戰俘們將塌陷路段的鐵軌和枕木全部挖開,然後將巨大的樺木樹乾像木筏一樣,一層橫一層豎地鋪在泥炭層上,形成一個堅固的木排基礎。
接著,又在木排上鋪滿碎石,壓實,最後才重新鋪設枕木和鐵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