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許峰走進了秦淮河畔的一家茶樓。
“一品軒”。
名字雅致,內裡卻是一座銷金窟。
紅木的桌椅,景德鎮的茶具,穿著開衩旗袍、身段玲瓏的茶女,無一不透著奢靡。
能在這裡喝茶的,非富即貴。
許峰挑了個臨窗的角落,點了一壺最便宜的龍井。
他穿著一身半舊的西裝,看起來像個落魄的商人,在一眾珠光寶氣的客人中,顯得格格不入。
茶樓裡的空氣,混雜著茶葉的清香和權力的腐臭味。
“聽說了嗎?北邊又丟了幾個縣城!”
“一群飯桶!拿著我們交的稅,連幾個泥腿子都打不過!”
“噓!小聲點,隔牆有耳。來來來,王處長,嘗嘗這新到的雨前龍井。”
許峰端起茶杯,目光卻並未停留在茶水上。
他的萬用雷達早已開啟,茶樓內每一個人的心跳、情緒波動,都化作光點,在他腦海中清晰呈現。
這些腦滿腸肥的官員和商人,不是他要找的人。
他們地位太高,戒心太重,直接接觸的風險太大。
他需要一個掮客,一個遊走在光明與黑暗之間的鬣狗。
很快,一個目標進入了他的雷達範圍。
那是一個穿著花格子西裝的瘦高個,頭發抹得油光鋥亮,正點頭哈腰地跟茶樓的領班說著什麼,一邊說,一邊不著痕跡地往領班手裡塞著幾張鈔票。
領班收了錢,臉色緩和了些,指了指樓上某個包廂的方向。
瘦高個連連道謝,轉身時,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竊笑。
就是他了。
這種人,是金陵城裡的“二流子”,靠著販賣消息和牽線搭橋為生,像藤壺一樣,依附在權貴這條大船的船底。
許峰放下茶杯,起身朝著賬台走去。他算好了時間,正好與那個瘦高個擦肩而過。
“哎呦!”
瘦高個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誇張地叫了一聲,踉蹌著後退兩步。
“你沒長眼睛啊!撞壞了老子,你賠得起嗎?”他上下打量著許峰,見他一身寒酸,眼神裡的輕蔑更濃了。
許峰沒有說話,隻是彎下腰,從地上撿起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根小小的金條。
在茶樓昏黃的燈光下,它反射著令人目眩的光芒。
瘦高個的眼睛,瞬間就直了。
他臉上的囂張和憤怒,如同被熱水澆過的雪,迅速融化,變成了貪婪和諂媚。
“這位……這位老板,”他的聲音都變了調:“您……您掉東西了。”
許峰掂了掂手裡的金條,然後像丟一塊石頭一樣,隨手拋給了他。
“走路小心點。”
說完,他便徑直走出了茶樓。
瘦高個手忙腳亂地接住金條,用牙狠狠地咬了一下,那清晰的齒痕讓他渾身一哆嗦。
是真的!
他再抬頭時,許峰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街角的人流中。
他沒有絲毫猶豫,立刻拔腿追了上去。
茶樓後的一條僻靜小巷裡,許峰停下腳步,背對著巷口。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停在了他身後。
“老板!老板請留步!”瘦高個喘著粗氣,臉上堆滿了笑:“我叫阿四,道上的朋友都給麵子,叫我一聲四哥。您一看就是做大生意的人,初來乍到,要是有什麼用得著兄弟的地方,儘管開口!”
許峰轉過身,目光平靜地看著他。
“我需要找個人。”
“找人?這您可問對人了!在金陵城,就沒有我阿四找不到的人!您說,是男是女,住哪條街,叫什麼名兒?”阿四拍著胸脯,信誓旦旦。
許峰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他叫什麼,也不知道他住哪兒。”
阿四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我隻知道,他是個官,不大不小,但手裡的權力,要夠‘活’。”
阿四的眼珠子轉了轉,立刻明白了“活”字的意思。
“而且,他得喜歡錢。”許峰補充了一句,語氣平淡,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壓迫感:“非常、非常喜歡錢。”
阿四心裡咯噔一下,眼前這個男人,看起來普通,但身上那股子氣勢,比他見過的任何一個軍官老爺都嚇人。
這絕對是條過江的猛龍。
“老板,您這話……可就問到點子上了。”阿四搓著手,壓低了聲音:“如今這金陵城,不喜歡錢的官,比尼姑庵裡的和尚還難找。但要說權力又活,又貪得無厭的……倒還真有那麼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