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卡拉的寒風似乎還凍結在骨髓裡,但許明遠的血液卻在為一場沒有硝煙的金融戰爭而沸騰。兩周!三億五千萬美金!這幾乎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國家緊急調撥的資金如同杯水車薪,大部分的壓力,沉甸甸地壓在了許明遠和陳錚的肩頭。
港島,中環。摩天大樓的玻璃幕牆反射著冰冷的天光。許明遠站在“寰宇資本”頂層辦公室的落地窗前,俯瞰著腳下熙攘的金融帝國。他的對麵,坐著寰宇資本的掌舵人,金融巨子張海生。張海生年逾五十,兩鬢微霜,麵容儒雅沉靜,眼神卻深邃如淵,仿佛能洞穿一切市場的迷霧。他慢條斯理地泡著功夫茶,嫋嫋茶香在凝重的空氣中彌漫。
“明遠,‘遠望號’的事情,我略有耳聞。”張海生將一杯琥珀色的茶湯推到許明遠麵前,聲音平和,“林晚晴記者的報道,很犀利,也很悲壯。土曼人,胃口不小。”
許明遠沒有寒暄,開門見山,將土曼的“新條件”、國家能提供的部分以及巨大的資金缺口和盤托出。他語氣沉重:“張先生,船已經出了莫克蘭,卡在金角海峽外快兩個月了!船員的士氣、物資的消耗、平台的狀態…都等不起!三億五千萬美金,兩周時間…這是最後的枷鎖!砸不開它,‘遠望號’就真成了黑海的囚徒,國家這幾年的心血…就全完了!”他雙手撐在光潔的紅木桌麵上,指節因用力而發白,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懇求與破釜沉舟的決絕。
張海生端起茶杯,輕輕呷了一口,目光落在窗外維多利亞港繁忙的航道上,久久不語。辦公室內靜得隻剩下時鐘的滴答聲。三億五千萬美金!即使對寰宇資本這樣的金融巨頭,這也是足以傷筋動骨甚至動搖根基的巨款!更要命的是,這筆錢投入的是一個充滿政治風險、國際爭議且短期內毫無商業回報的項目!一旦失敗,不僅血本無歸,更可能引火燒身,招致難以想象的政治和經濟風暴。
許明遠的心一點點沉下去。他能理解張海生的沉默,這筆錢的風險,太大了。
“賀雲霆將軍…也給我打過電話。”張海生忽然開口,聲音依舊平靜,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他跟我說,這不是一艘船的事,這是國運,是海權,是我們這代人…必須給子孫後代鋪的路。”他放下茶杯,目光轉向許明遠,那深邃的眼眸中,仿佛有驚濤駭浪在翻湧,最終歸於一種磐石般的堅定。
“我張海生,白手起家,能有今天,靠的是國家改革開放的東風,靠的是這片土地滋養的機遇。”他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影挺拔,“錢,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但有些東西,比錢重。這艘船…我投了!”
許明遠猛地抬頭,眼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光芒!
“但是,”張海生轉過身,眼神銳利如刀,“操作必須絕對保密!不能直接走寰宇的賬,太顯眼。我會通過我在開曼、維京群島的幾個離岸公司和複雜的交叉持股基金進行操作,分批次、多路徑將資金注入陳錚指定的‘東方之星’賬戶。時間會很緊,手續會非常複雜,容不得半點差錯!許總,你和陳錚那邊,必須確保接收賬戶的絕對安全和路徑清晰!另外,”他加重語氣,“這筆錢,是我個人和部分誌同道合夥伴的家底!是借給國家的!必須…用在刀刃上!”
“張先生!大恩不言謝!”許明遠激動得聲音都有些顫抖,他深深鞠了一躬,“我許明遠以性命擔保!這筆錢,每一分都會用在‘遠望號’上!國家和人民,會記住您的貢獻!”
一場驚心動魄的金融接力賽在無聲中展開。張海生動用了他在全球金融市場深耕數十年的所有資源和信譽,如同一位技藝超群的魔術師,在監管機構的眼皮底下,通過錯綜複雜的離岸網絡和金融衍生品交易,將一筆筆巨額資金化整為零、改頭換麵,最終如同涓涓細流彙入大海,悄無聲息地注入了陳錚在香港的賬戶。整個過程驚險萬分,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稍有差池,便是萬劫不複。當最後一筆資金在截止時間前數小時終於確認到賬時,許明遠和陳錚在電話兩端,都癱坐在椅子上,渾身被冷汗浸透,仿佛打了一場生死攸關的惡仗。
枷鎖暫解,鋼龍入海
金角海峽入口錨地。當土曼海事官員登船確認了保證金到賬憑證由“東方之星”公司出具)和愛琴聯邦的擔保函,並象征性地檢查了“遠望號”平台確認無“軍事設施”)後,那張無形的、沉重的枷鎖,終於暫時打開了。
“準許通行!”冰冷的指令通過高頻電台傳來。
“東海號”艦橋上,船長趙大勇布滿血絲的眼睛裡瞬間爆發出精光!他抓起話筒,嘶啞卻無比堅定的聲音傳遍三艘拖輪:“全體注意!目標:穿越金角海峽!保持編隊!慢速前進!各船,給我打起十二萬分精神!”
低沉而雄渾的汽笛聲劃破海空!繃緊的鋼纜再次傳遞出巨大的牽引力。“遠望號”這頭沉睡的鋼鐵巨龍,在土曼海岸警衛艇的“護送”監視)下,極其緩慢地駛入了那條狹窄而繁忙的黃金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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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岸,是伊斯坦布爾千年古都的壯麗輪廓,聖索菲亞大教堂的穹頂在陽光下閃耀。近處,是穿梭如織的渡輪、遊艇和貨輪。無數好奇、驚訝、甚至帶著審視和敵意的目光聚焦在這艘不尋常的龐然大物上。趙大勇緊盯著雷達和前方引航艇的信號,雙手穩穩把著舵輪,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水流湍急,航道狹窄,任何一個微小的失誤都可能造成碰撞或擱淺。工程師孫建國則帶著人守在船尾,死死盯著連接“遠望號”的主拖纜,高頻裡不斷傳來他嘶啞的監控報告:“7號纜受力正常!”“注意!前方彎道!水流加速!”
時間仿佛凝固。短短幾十公裡的海峽,如同走了幾個世紀。當“遠望號”龐大的艦艏終於駛出金角海峽,進入廣闊的愛琴海時,趙大勇才長長地、重重地吐出一口濁氣,後背的衣衫早已濕透。三艘拖輪上的船員們爆發出壓抑已久的歡呼!
然而,趙大勇臉上的凝重並未消散,反而更深了。他望向西方,那片被稱為“魔鬼西風帶”的地中海與大西洋交界處。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
魔鬼西風帶:怒海爭鋒
告彆了愛琴海相對平靜的水域,拖航船隊一頭紮進了冬季地中海的咆哮之地——魔鬼西風帶。這裡終年盛行強勁的西風,加上複雜的地形和洋流作用,是著名的風浪險惡之海。
起初隻是風浪漸大,拖輪開始劇烈顛簸。但很快,天氣急劇惡化!氣象雲圖上,一個巨大的低壓氣旋如同猙獰的惡魔,正迅速向船隊撲來!
“台風警報!最大風力預計12級以上!浪高810米!重複,台風警報!”高頻電台裡傳來急促的警告,隨即被呼嘯的風聲和浪濤聲淹沒。
天色瞬間變得如同黑夜!狂風發出鬼哭狼嚎般的嘶吼,卷起滔天巨浪!那不是普通的浪,而是如同移動的、墨黑色的山巒!狠狠地、一波接一波地砸向渺小的拖輪和後麵那龐大卻無助的“遠望號”!
“穩住!穩住航向!保持拖纜張力!”趙大勇的吼聲在劇烈搖晃、仿佛隨時要解體的艦橋裡回蕩。他被安全繩牢牢綁在舵位上,身體隨著船體瘋狂搖擺,胃裡翻江倒海。玻璃窗外,是如同末日般的景象:幾十米高的浪牆迎麵撲來,瞬間將整個艦橋吞沒!冰冷刺骨的海水瘋狂地衝刷著舷窗,發出令人心悸的轟鳴!緊接著,船體又從浪穀中猛地被拋起,失重感讓人心臟驟停!
“報告船長!‘泰山號’…‘泰山號’主拖纜繃斷了!”高頻裡傳來“泰山號”船長帶著哭腔的嘶喊!
“定海號報告!我船右舷大量進水!抽水泵功率不足!”
“東海號!東海號!我們連接‘遠望’的3號主纜外層鋼絲崩裂超過三分之一!隨時可能斷裂!重複,隨時可能斷裂!”孫建國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驚恐,透過風雨聲傳來!
災難接踵而至!失去“泰山號”牽引的“遠望號”,在狂風巨浪中如同脫韁的野馬,開始失控地劇烈擺動、橫搖!巨大的慣性瞬間將連接“東海號”和“定海號”的鋼纜繃緊到了極限,發出令人牙酸的、瀕臨斷裂的“嘎吱”聲!
“媽的!”趙大勇目眥欲裂!一旦主拖纜再斷,“遠望號”將徹底失去控製,被狂風巨浪裹挾著撞向暗礁或傾覆,後果不堪設想!
“孫工!帶人!立刻準備備用纜繩!‘定海號’!不惜一切代價堵住進水,穩住船身!‘泰山號’,嘗試重新連接!其他人,跟我上甲板!加固拖曳點!快!”趙大勇解開安全繩,如同猛虎般衝出艦橋!他必須爭分奪秒!
生死時速:甲板上的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