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的黑暗隻持續了令人心悸的數秒。
隨著一陣低沉的嗡鳴,主控室和通道內的應急照明係統艱難啟動,慘白的燈光取代了之前的血紅和黑暗,將滿目瘡痍和劫後餘生的人們籠罩在一片冰冷的光暈中。空氣中彌漫著硝煙、血腥、柴油和某種電路燒焦的混合氣味,刺激著每一個人的神經。
索恩教授蜷縮在桌腳,被那突如其來的黑暗和死寂徹底擊垮了最後一絲氣力,像一灘爛泥,隻剩下粗重的、帶著絕望回音的喘息。馬庫斯·韋恩倒在血泊中,手腕和身上的槍傷讓他失去了意識,隻有微弱的起伏證明他還活著。幾名隨後突入的特警隊員當地警方終於趕到)迅速控製了現場,給索恩戴上了更沉重的鐐銬,並將馬庫斯粗暴地抬上擔架。
“封鎖現場!所有電子設備,所有紙質文件,全部封存!清點所有人員!”一個穿著便裝、眼神銳利如鷹的中年白人男子顯然是當地情報部門的負責人)厲聲下達指令,他的目光掃過一片狼藉的主控室,最後落在張彤彤、林詩詩、蕭萱萱以及靠在防彈窗邊的影雀身上,帶著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忌憚。
影雀仿佛對這一切毫無察覺。她早已收起了pda和武器,此刻正拿著一條不起眼的灰色絨布,專注地擦拭著手中那支p5k微型衝鋒槍的槍管和機匣,動作一絲不苟,仿佛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寶。慘白的應急燈光勾勒出她側臉的輪廓,冰冷而平靜,與周圍的混亂格格不入。
林詩詩靠在冰冷的牆壁上,腳踝處傳來陣陣鑽心的疼痛,讓她臉色蒼白,額頭滲出細密的冷汗。剛才生死關頭的爆發力褪去,舊傷複發的虛弱感陣陣襲來。張彤彤快步走過去,扶住她的胳膊,聲音帶著關切:“詩詩,腳怎麼樣?能走嗎?”她自己的手臂也在剛才的激烈交火中被流彈擦過,雖然隻是皮外傷,但繃帶下隱隱作痛。
“沒事…嘶…”林詩詩試圖邁步,一陣劇痛讓她倒吸一口冷氣,身體晃了晃。
“彆逞強。”蕭萱萱的聲音傳來。她剛從禮堂地下設備層返回,身上還沾著油汙和灰塵,但眼神依舊銳利。她走到林詩詩另一邊,和張彤彤一左一右架住了她。“先離開這裡。後續交給他們。”她的目光瞥了一眼正在被押走的索恩,那曾經道貌岸然的學者此刻形容枯槁,眼神空洞,如同被抽走了靈魂的軀殼。蕭萱萱的眼神裡沒有憐憫,隻有一種任務完成的冰冷。p5k的部件組裝歸位,動作流暢得像呼吸。她將槍插回背部的快拔槍套,走到三人身邊,目光在林詩詩明顯腫脹的腳踝上停留了半秒,然後移開,沒有任何表示,隻是用她那毫無波瀾的語調說:“安全屋,跟我。”
她沒有等回應,徑直轉身,如同一個精準的導航幽靈,帶著三人穿過被警方和情報人員封鎖的通道,避開嘈雜的詢問和閃光燈聞風而至的媒體被擋在外圍),從一條極其隱蔽的、布滿灰塵的維修通道離開了這座剛剛經曆風暴的地下堡壘。
維斯特敏斯特大學的“畢業典禮周”徹底變了味。爆炸的硝煙雖已散去,但恐慌和悲傷的陰霾依舊籠罩著古老的校園。警戒線隨處可見,荷槍實彈的警察和神情嚴肅的安全人員取代了原本洋溢著青春笑容的學生。救護車的藍光偶爾劃過,帶走最後的傷員或不幸者的遺體。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和悲傷的氣息。
當天下午,在距離大學不遠的市政廳,一場備受全球矚目的新聞發布會召開。
巨大的背景板上印著維斯特敏斯特市警徽和聯合反恐工作組的標誌。長條桌後,坐著維斯特敏斯特警察總長、本地情報部門主管,以及一位代表更高層級的內政部官員。閃光燈如同密集的暴雨,哢嚓聲不絕於耳。
“……這是一次針對無辜平民、針對神聖學術殿堂的、極其卑劣的恐怖襲擊!”警察總長麵色沉重,語氣激昂,“得益於我們英勇無畏的警官、以及密切合作的國內及國際情報夥伴們及時、精準的情報共享和雷霆行動,我們成功挫敗了恐怖分子企圖製造更大規模傷亡的陰謀!主要策劃者埃德加·索恩教授及其同夥馬庫斯·韋恩已被逮捕!放置於大學禮堂的大型爆炸裝置被安全排除!”
他詳細描述了警方如何“英勇”地強攻地下指揮中心,如何“果斷”地擊斃負隅頑抗的武裝分子,如何“專業”地排除炸彈威脅。情報部門主管則補充了“經過長期縝密監控”、“多部門聯合協作”、“關鍵信息研判”等細節。內政部官員則強調了政府保護公民安全的決心和對恐怖主義的零容忍。
功勞被清晰地、官方化地歸於當地的執法和情報機構。鷹巢的存在,影雀那神出鬼沒的身影,張彤彤的金融追蹤,蕭萱萱的致命突襲和林詩詩的關鍵證據,乃至最後時刻如同山嶽般降臨又悄然消失的“磐石”,都消失在這場精心編排的官方敘事之外,成為深藏於幕後的、不被提及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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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校園安全等級已逐步下調,但我們仍將保持高度警惕,確保每一位市民的安全。我們呼籲民眾保持冷靜,同時積極向警方提供任何可疑線索……”發言還在繼續,但核心信息已經傳達:危機解除,官方掌控一切,功勞歸於台前。
遠離喧囂的市中心,在一處由當地情報部門提供的、不起眼的安全屋公寓內,氣氛與新聞發布會的肅穆截然不同。
這裡沒有閃光燈,沒有激昂的演說,隻有劫後餘生的疲憊和一種難以言喻的鬆弛感。窗簾緊閉,隔絕了外界的紛擾。客廳的茶幾上散落著能量棒包裝紙、空礦泉水瓶,還有幾盒打開的速食意麵罐頭——這是她們能找到的最快補充體力的東西。
林詩詩靠在柔軟的舊沙發上,受傷的左腳踝被小心地墊高,裹著從急救箱裡翻出的彈性繃帶,冰袋敷在上麵緩解著腫脹和疼痛。臉色依舊有些蒼白,但精神好了許多。張彤彤坐在她旁邊的單人沙發裡,脫掉了沾著灰塵和硝煙的外套,隻穿著裡麵的戰術背心,袖子卷起,露出手臂上已經重新包紮過的擦傷。她閉著眼,揉著太陽穴,長時間的神經緊繃和高強度行動帶來的透支感陣陣襲來。
蕭萱萱則直接盤腿坐在地毯上,背靠著沙發底座。她剛剛用冷水洗了把臉,額前的碎發還濕漉漉的,正拿著一塊乾淨的布,仔細擦拭著一把軍刀gerarkii,2005年特種部隊常用)。她的動作沉穩而專注,仿佛擦拭武器本身就是一種放鬆和恢複的方式。
影雀……她如同一個真正的影子,選擇了一個離光源最遠、能同時觀察到門口和窗戶的角落。她背靠著牆壁,坐在地板上,雙腿微曲。那支剛剛擦拭得鋥亮的p5k就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而她手裡,此刻拿著的是一把更小的、結構精密的折疊匕首adeniravus),正用另一塊絨布,以同樣一絲不苟的態度,擦拭著每一寸鋒刃。她微微低著頭,長長的睫毛在臉頰上投下淡淡的陰影,整個人仿佛融入了房間的昏暗之中,隻有擦拭匕首時偶爾閃過的金屬寒光,證明著她的存在。
沉默持續了一會兒,隻有匕首擦拭布摩擦金屬的細微沙沙聲,以及窗外隱約傳來的城市背景音。
“呼……”張彤彤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打破了沉寂。她睜開眼,看向坐在地毯上的蕭萱萱,嘴角勾起一絲疲憊卻真實的弧度,“喂,萱萱,你剛才在管道裡爬出來那一下,踹飛格柵那動靜,還有撲倒索恩那架勢……嘖,真該讓那些整天在健身房裡練死勁的所謂‘戰術精英’們看看,什麼叫實戰派。”
蕭萱萱擦拭軍刀的動作頓了一下,抬起頭,看向張彤彤。她的眼神依舊清冷,但緊繃的嘴角似乎也微微鬆動了一絲。她沒說話,隻是用刀尖輕輕點了點張彤彤手臂上包紮的傷口方向,然後目光又落在林詩詩腫脹的腳踝上,意思不言而喻:你也好不到哪去。
張彤彤順著她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又看看林詩詩,非但沒惱,反而笑了:“我這叫戰術負傷,懂不懂?吸引火力,給詩詩創造機會。詩詩那一下戰術筆戳膝窩,時機、力道、角度,教科書級彆的!沒練過十年八年的格鬥,根本使不出來那味兒!對吧詩詩?”她朝林詩詩擠擠眼。
林詩詩正小口喝著溫水,聞言差點嗆到,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絲紅暈,有些不好意思地擺擺手:“彤彤姐你就彆取笑我了,要不是你和影雀吸引了注意力,我哪有機會……而且最後還拖後腿了。”她看向自己受傷的腳踝,語氣帶著歉意。
“彆這麼說,”蕭萱萱開口了,聲音低沉但清晰,“你的證據是關鍵。沒有你找到索恩和馬庫斯勾結的鐵證,我們就算攻進去也師出無名,甚至可能被倒打一耙。你的勇氣和堅持,不比任何武力遜色。”她的話語很直接,卻帶著一種軍人式的肯定,分量十足。
林詩詩微微一怔,看著蕭萱萱那雙清澈而堅定的眼睛,心中湧起一股暖流。她用力地點點頭:“謝謝萱萱姐。”
張彤彤也收起玩笑的神色,認真地看著林詩詩:“詩詩說得對,我們三個,缺了誰都不行。彤彤的線索追蹤和臨場應變,萱萱的攻堅破局和行動力,詩詩的洞察力和關鍵證據……再加上……”她下意識地瞥了一眼角落那個沉默擦拭匕首的身影,“……某個神出鬼沒、說話能把人氣死但關鍵時刻從不掉鏈子的‘清潔工’。”她故意提高了點音量。
影雀擦拭匕首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仿佛沒聽見。
張彤彤也不在意,重新靠回沙發背,臉上帶著一絲感慨:“說起來,要不是因為那幾個‘不省心’的家夥,我們仨這輩子不可能一起經曆這些了。”
這個話題似乎觸動了某種開關。緊繃的氣氛徹底鬆弛下來,一種劫後餘生、分享秘密的親近感在小小的安全屋裡彌漫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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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嘛,”林詩詩臉上露出一點無奈又甜蜜的笑容,“我家那個遠在非洲戰火紛飛的,天天擔心得不行,結果自己報平安的衛星電話都時斷時續。上次好不容易接通,信號差得要命,他扯著嗓子喊‘詩詩我愛你!等我回來!’結果後半句信號斷了,隻聽到前麵半句在房間裡回蕩,隔壁宿舍的都聽見了,尷尬死了……”她說著,臉更紅了。
張彤彤噗嗤一聲笑出來:“哈哈哈!周宇陽這小子,平時看著挺斯文,浪漫起來還挺土味!不過比我家的強!我家那個整天跟錢打交道,腦子裡就剩數字了!去年情人節,人家送花送巧克力,他倒好,送了我一本《最新反洗錢案例精析》,還一臉‘這可是內部資料很珍貴’的表情!氣得我三天沒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