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十七站在營地的邊緣,望著遠處漸漸沉入山巒的夕陽。天邊的雲霞被染成血色,像是浸透了某種不祥的預兆。他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竹簡,第一條規則在暮色中依然清晰可見:
"雞鳴三遍前必須回到分配給你的帳篷,無論聽到什麼聲音都不要出來,直到日上三竿。"
這本該是最容易遵守的一條規則。可今天,在與張角那場震撼靈魂的對話後,顧十七第一次對這條規則產生了動搖。
"大賢良師為何要定下這樣的規矩?"顧十七輕聲自語。他想起張角那張由符文構成的麵具下,那雙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白日為人,夜晚為鬼...這就是你所謂的公平嗎?"
營地裡的黃巾軍已經開始陸續返回各自的帳篷。顧十七注意到,他們行走的姿勢變得有些怪異,像是關節正在變得僵硬。更令人不安的是,他們頭上的黃巾在暮色中似乎變得更黃了,黃得刺眼,黃得...像是要滲出血來。
"顧公子,該回帳了。"
一個沙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顧十七轉身,看到疤臉大漢正盯著他。在夕陽的餘暉下,顧十七第一次注意到,這個白天總是凶神惡煞的漢子,眼中竟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恐懼。
"再等等。"顧十七說,"我想看看日落。"
疤臉大漢的臉色變了:"你瘋了?雞鳴前不回帳,你會..."
"會怎樣?"顧十七直視著他的眼睛。
大漢的嘴唇顫抖了幾下,最終隻是搖了搖頭,快步離開了。顧十七注意到,他的背影在暮色中顯得異常佝僂,像是被什麼無形的重擔壓彎了腰。
天色越來越暗。營地裡的人聲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詭異的寂靜。顧十七站在空蕩蕩的營地中央,突然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這不是夜風帶來的涼意,而是某種更本質的、來自靈魂深處的戰栗。
第一聲雞鳴響起時,顧十七渾身一顫。那聲音尖銳得不似活物,倒像是某種金屬摩擦發出的刺耳鳴叫。緊接著,他聽到了帳篷裡傳來的聲音——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聲,沉重的喘息聲,還有...骨骼錯位的哢哢聲。
"原來如此..."顧十七恍然大悟,"不是"回到帳篷",而是"不要看到他們變成什麼樣子"..."
第二聲雞鳴響起時,變故突生。最近的一頂帳篷突然被從內部撕裂,一個扭曲的身影爬了出來。那曾經是個黃巾軍士兵,但現在...他的四肢以不可能的角度反向彎曲,脖子上頂著的頭顱已經變形,嘴角裂開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牙齒。最可怕的是他頭上的黃巾——那已經不再是布,而是變成了某種活物,像皮膚一樣緊緊包裹著他的頭顱,隨著呼吸起伏。
怪物抬起頭,沒有眼白的漆黑眼珠鎖定了顧十七。
顧十七本能地後退一步,卻撞上了另一個身體。他猛地轉身,看到營地已經變成了怪物的海洋——數十個、數百個扭曲的人形從帳篷裡爬出,他們有的長出了額外的肢體,有的皮膚下有什麼東西在蠕動,但無一例外,頭上都戴著那詭異的、活物般的黃巾。
第三聲雞鳴響起的那一刻,所有怪物同時轉向顧十七。
跑!
顧十七的求生本能終於戰勝了好奇心。他轉身狂奔,身後傳來此起彼伏的非人嚎叫。他不敢回頭看,但能感覺到那些東西正在追趕他,而且速度極快。
就在第一隻怪物即將抓住他的後頸時,一道白光突然從營地中央的祭壇方向射來。怪物們發出痛苦的嘶吼,紛紛後退。顧十七趁機衝向祭壇,看到張寧手持一盞青銅燈站在那裡,燈光中躍動著白色的火焰。
"進來!"張寧厲聲喝道,一把將顧十七拉進光圈。
怪物們在光圈外徘徊,發出不甘的嗚咽,卻不敢靠近。顧十七大口喘著氣,這才發現自己的衣服已經被冷汗浸透。
"你瘋了?"張寧的聲音裡帶著罕見的怒意,"為什麼不回帳篷?"
顧十七抬頭看著她。在白色火焰的映照下,張寧的臉顯得格外蒼白,眉間的朱砂紅得刺目。
"我想知道真相。"顧十七喘息著說,"為什麼白天是人,晚上是怪物?為什麼要用這樣的規則?"
張寧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你見到哥哥了?"
顧十七點頭:"他說...這是公平。"
一聲淒厲的嚎叫打斷了他們的對話。光圈外的怪物們突然齊刷刷地跪倒在地,像是受到了某種召喚。顧十七順著他們的視線看去,隻見祭壇最高處,一個高大的身影緩緩浮現。
張角。
但此時的張角與白天截然不同。他依然戴著那張符文麵具,但麵具上的咒文正在瘋狂流動,像是活過來的蛇。他的道袍無風自動,露出下麵若隱若現的...那已經不是人類的身體,而是由無數細小符文組成的流動物質。
"異世之魂..."張角的聲音不再是多重疊加,而是變成了某種非人的嗡鳴,"你打破了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