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氣味刺入鼻腔時，顧十七的手指在金屬床沿痙攣般抽搐。
他盯著天花板上搖晃的日光燈管，視網膜殘留著爆炸時的熾白光芒。
林秀妍俯身查看的瞬間，垂落的發絲掃過他裹著繃帶的下頜，帶著某種熟悉的梔子花香。
"十七？"她的指甲掐進他腕間瘀紫的皮膚，"能聽見我說話嗎？"
劇痛從碎裂的肋骨輻射到四肢百骸，顧十七急促地抽氣，冷汗順著眉骨滑進眼角。窗外暴雨傾盆，急救室的紅燈在玻璃上暈開血色的漣漪。
他能聽見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響，像是有人在他顱骨裡搖晃一罐生鏽的釘子。
"黃金甲..."他嘶啞地擠出幾個字，喉間泛著鐵鏽味，"裂了？"
林秀妍的瞳孔驟然收縮。
她轉身拉上藍色隔簾，金屬滑軌發出刺耳的摩擦聲。暗紅色血跡正在顧十七胸前的繃帶洇開，像一朵緩慢綻放的曼陀羅。
"三根肋骨插進肺葉，脾臟破裂。"她掀開染血的被單，冰涼的手指劃過他胸前的繃帶，"天塵用它的重力天賦摧毀整座大樓的時候，你為什麼要撲過來？"
顧十七想了想，“因為我們，是人類。”
“人類？天塵呢？能看得出來他其實還是很尊敬你的。你和我們這些天選者不一樣。十七，你很特殊。”
顧十七自嘲的笑了，“我很特殊嗎……”
記憶碎片在顧十七腦海中翻湧。
下一秒顧十七眼前出現了大量的場景，進入了自己的記憶世界。
暗紅色的實驗室穹頂，懸浮著上千個透明培養艙，每個艙體裡都蜷縮著發光的胚胎。
天塵的白大褂下擺掃過金屬地麵，手術刀在指尖旋轉出銀色的弧光。
"第1001次剝離實驗。"男人戴著橡膠手套的手指按在他太陽穴上，"準備好了嗎？001號？"
顧十七猛地弓起身子，爆發出撕心裂肺的嗆咳。
生理鹽水順著眼角滑落，在枕套上暈開深灰色的痕跡。
林秀妍按住他顫抖的肩膀，掌心的溫度穿透病號服滲入皮膚。
"你早就知道。"她突然說，"二十年前你們在鏡湖實驗室做的那些事。
“把死去天賦者的能量結晶植入活人體內，用禁術改寫基因鏈。"
林秀妍這一句話……
她似乎比顧十七本人還要清楚顧十七的經曆。
暴雨拍打著窗戶，走廊儘頭傳來擔架車輪碾過瓷磚的聲響。
顧十七的視線開始模糊，他看見十七歲的自己站在實驗室的環形控製台前，天塵的白大褂被全息投影染成幽藍色。
數以萬計的數據流在防彈玻璃上閃爍，像一場永不停歇的暴雪。
"他們說你是自願成為容器的。"林秀妍的聲音忽遠忽近，"連續三百天承受ss級天賦移植，全身72的神經末梢永久性壞死……正常人早該瘋了。"
顧十七的指甲摳進掌心。記憶深處傳來玻璃器皿破碎的脆響，暗紅色液體在地麵蜿蜒成詭異的符文。
培養艙裡的胚胎突然睜開血紅的眼睛，數百道童聲在實驗室裡齊聲尖叫。
"為什麼逃走？"林秀妍突然逼近，溫熱的呼吸拂過他耳畔，"二十年前詭異世界大清洗，所有參與過剝離計劃的研究員都被導演組處決，隻有你消失了。"
心電監護儀發出尖銳的警報。
顧十七的瞳孔劇烈震顫，他看見暴雨中的濱海市立醫院正在融化，瓷磚剝落後露出暗紅色的實驗室牆壁。
走廊裡奔走的護士化作穿著防護服的實驗體，他們皮膚下蠕動著發光的脈絡。
怎麼會這樣？
顧十七此刻他不確定是自己瘋了，還是這個世界瘋了。
"不是我..."他艱難地吞咽帶血的唾液，"天塵...改變了..."
記憶的裂痕在此刻崩解。
二十年前的雨夜，鏡湖實驗室的環形會議室裡，天塵將染血的實驗記錄摔在金屬長桌上。
全息投影在空中投射出導演組的黑色剪影，他們的聲音經過特殊處理，像是用砂紙打磨過的電子音。
"剝離計劃終止。"為首的影子抬起機械臂，"所有實驗數據立即銷毀。"
顧十七記得自己抓住天塵的手腕，手術刀在對方掌心劃出深可見骨的傷口。
血珠滴落在實驗體的腦電波圖譜上，將那些劇烈起伏的曲線染成暗紅。
"你說過要改變這個扭曲的世界。"顧十七聽見年輕的自己嘶吼，"現在卻要向那些操控命運的雜碎下跪？"
天塵的右眼在陰影中泛起詭異的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