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號世界，新巴比倫城。
午夜時分，城市霓虹漸暗，但地下黑市才剛剛蘇醒。狹窄的巷道裡彌漫著劣質香料和機油的氣味，全息投影廣告在潮濕的牆壁上閃爍，映出一張張疲憊而貪婪的臉。
顧七十——或者說，霧的載體——站在一間廢棄教堂的中央。他披著黃黑相間的長袍，兜帽下的麵容模糊不清，隻有一雙眼睛閃爍著星雲般的微光。教堂裡擠滿了人，他們跪在地上，額頭貼著冰冷的地磚，口中喃喃念誦著混沌禱詞。
“混沌即是真理。”顧七十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像是無數人同時低語，“秩序是枷鎖，平衡是謊言……唯有混亂，才是宇宙的本源。”
他的手指輕輕一劃，空氣中浮現出無數碎片般的畫麵——戰爭、瘟疫、文明的興衰，甚至某個信徒明天會被飛車撞死的瞬間。信徒們瞪大眼睛，貪婪地吸收著這些“神諭”。
“主啊！”一個瘦弱的女人顫抖著伸出手，試圖觸碰那些畫麵，“我真的……真的會在明天死去嗎？”
顧七十微笑，他的嘴角弧度完美得近乎殘忍。“命運可以改寫。”他輕聲說，“隻要你願意付出代價。”
女人毫不猶豫地點頭，而顧七十的手指已經點在她的眉心。一縷黑霧滲入她的皮膚，她的瞳孔瞬間擴散，變成了和顧七十一樣的星雲狀。
“去傳播混沌吧。”他說，“讓世界燃燒。”
顧十七在2號世界的實驗室裡猛然驚醒。
冷汗浸透了他的後背，他的左手不受控製地顫抖著——那是霧的力量在躁動。自從與霧融合後，他偶爾會共享霧的感知，但從未像今晚這樣清晰。
他看到了3號世界的教堂，看到了那些信徒，看到了……未來的碎片。
“不對勁……”顧十七低聲自語，伸手按向太陽穴。他的意識沉入精神空間，試圖聯係霧，但回應他的隻有一陣低沉的笑聲。
“你終於察覺了？”霧的聲音在他的腦海中回蕩，帶著戲謔，“我還以為你要再睡一會兒呢。”
“你在做什麼？”顧十七的聲音冰冷。
“隻是給信徒們一點……小小的啟示。”霧輕笑，“他們渴望真相，而我給了他們。”
“那些‘預言’是怎麼回事？”
“哦？你看到了？”霧的語氣愉悅，“那不是預言，創造者……那是‘記憶’。”
顧十七的瞳孔驟然收縮。
“平行世界的記憶。”霧繼續道，“每一個選擇，每一個可能性，都曾在某個世界裡真實發生過。我隻是讓他們提前‘回憶’了一下。”
顧十七的呼吸微微急促。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如果信徒們相信這些“預言”是必然發生的未來，他們就會不自覺地按照預言行動，最終讓預言成真。
自我實現的因果閉環。
“你這是在操控命運，你怎麼能隨意在3號世界傳播教派！”顧十七咬牙。
“不。”霧的聲音忽然冷了下來，“我隻是在證明……命運本就是一場騙局。”
顧十七再次沉入意識空間。
這裡曾是他們下棋辯論的地方，但此刻，棋盤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張鋪著黑絲絨的長桌。桌上放著一把左輪手槍，彈巢裡隻有一顆子彈。
霧坐在長桌另一端，姿態慵懶，指尖輕輕敲擊桌麵。
“俄羅斯輪盤賭？”顧十七冷冷地問。
“象征意義大於實際。”霧微笑，“畢竟在這裡，死亡隻是暫時的概念……但痛苦是永恒的。”
“你到底想要什麼？”
“我想要你承認……”霧緩緩站起身，長袍無風自動，“你所謂的‘反抗命運’，其實正是命運的一部分。”
顧十七沒有回答，隻是伸手拿起左輪手槍，抵在自己的太陽穴上。
“砰。”
空槍。
霧挑眉，接過手槍，同樣抵住自己的頭顱。
“砰。”
依舊空槍。
“看來我們都很幸運。”霧輕笑，“但下一輪呢？”
顧十七盯著他，忽然開口：“你不是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