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十七站在綠色燈光前，喉嚨發緊。
那張由熒光線條勾勒出的“嘴”就在眼前，利齒是閃爍的電子屏，呼吸間噴出複印機臭氧味的腐氣。這不是出口——這是合同的簽名欄，是公司消化係統的最後一環。
跳進去，就會被吞噬。
不跳，就會成為第17張椅子。
蘇芮的手仍抓著他的腳踝，她的身體已經和辦公椅融合大半，但眼睛還保留著最後的人性。她張了張嘴，沒有聲音，但顧十七讀懂了她的唇語：
“燒了它。”
他的左手——那支被紅色印泥蠟化的手——正散發著微弱的灼熱感。
顧十七猛地轉身，燃燒的左手按在最近的辦公椅上。
“我不簽了。”
火焰瞬間蔓延。椅背上的人臉發出無聲的尖叫，木質部分像被點燃的紙一樣蜷曲。這不是普通的火，而是凝固時間的紅色印泥在燃燒，它能短暫地凍結“公司”的規則。
開放式辦公區開始震動，天花板簌簌落下碎紙屑般的皮膚組織。那些被改造成家具的同事們突然抽搐起來，仿佛從長夢中驚醒。
“規則……被乾擾了……”傳真紙手臂的麵試官從陰影裡浮現，但它的身體正在崩潰，紙帶上的文字模糊成亂碼。
顧十七沒有停下。他衝向下一張椅子，燃燒的手掌按在扶手上。
“我不自願加班。”
第二張椅子燃燒。
“我不放棄社保。”
第三張椅子燃燒。
每燒毀一張椅子，就有一條隱藏條款被破壞。整個開放式辦公區像被病毒入侵的電路板，燈光瘋狂閃爍，牆壁滲出腥黃的液體。
蘇芮的身體從椅背上掙脫，她的雙腿已經木質化，但上半身還能動。她爬到顧十七身邊，從胸口撕下一塊皮膚——那下麵藏著一枚u盤。
“覺醒者……留下的……”她的聲帶像老舊的打印機，斷斷續續，“插進……主控台……”
主控台在開放式辦公區的中央，偽裝成普通的飲水機。
顧十七把u盤插進接口。
屏幕亮起，顯示出一段代碼……
嘰裡咕嚕的，不是程序員看不懂。
飲水機突然爆裂，噴出的不是水，而是粘稠的黑紅色液體——像是無數份勞動合同融化的墨汁。液體中漂浮著微型工牌，每一塊都刻著一個名字。
顧十七的玻璃假眼殘存數據突然激活，投影出最後一條解析：
“公司核心：hr的保險櫃。”
“鑰匙是你的無名指。”
他低頭看向自己斷裂的左手無名指——蠟化的截麵裡，嵌著一小塊金屬。
hr的辦公室藏在星空天花板的背後。
顧十七踩著燃燒的椅子，蠟化的左手像火炬般照亮上方。那些“星星”——前求職者的瞳孔——正驚恐地眨動著。
“幫幫我。”他對星空說。
短暫的寂靜後，一顆星星突然熄滅。
然後是第二顆、第三顆……
求職者們用最後的力量，為他關掉了“公司”的監控係統。
天花板裂開一道縫隙。
顧十七爬了進去。
狹小的空間裡，隻有一個老式鐵櫃。櫃門上貼著便簽：
“企業文化：吞噬與再生。”
顧十七將無名指插入鎖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