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的黎明，顧十七蹲在小溪邊，盯著水中自己的倒影。晨光中，他的眼下掛著濃重的青黑色，連續兩晚的詭異遭遇已經耗儘了他的精力。更令他不安的是——他的影子確實在變化。
水麵倒映出的影子比實際身形高大許多，頭頂隱約有兩個凸起，像是正在生長的角。顧十七想起規則第8條，猶豫是否該告訴張寧。但某種直覺讓他保持了沉默。在這個規則至上的詭異世界，透露太多自己的異常可能同樣危險。
"檢查影子？"
清冷的女聲從背後傳來，顧十七猛地回頭，看到張寧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他身後三步遠的地方。晨風吹動她的白色裙裾，眉間那點朱砂在陽光下紅得刺目。
"我..."顧十七下意識擋住水麵，"隻是洗臉。"
張寧的目光掃過溪水，嘴角微微上揚："規則第八條，你記得很牢。"她轉身走向營地中央，"跟我來，今日哥哥要見你。"
顧十七的心跳驟然加速。規則第七條：見到大賢良師時要行跪拜禮，且必須閉眼。無論聽到什麼動靜，未得允許前不要睜眼。
張角的帳篷比營地其他建築大得多，黃色帳布上畫滿詭異的紅色符號，像是某種古老符文。帳門前站著兩名"黃巾力士"——這是顧十七給那些夜間怪物的稱呼。白天他們看起來隻是強壯些的士兵，但顧十七忘不了第二晚看到的情景：雞鳴前一刻，他偷偷掀開帳簾，目睹一個黃巾力士的頭巾滑落，露出下麵腐爛的、長滿蛆蟲的臉。
"低頭。"張寧輕聲提醒。
顧十七跟著她進入大帳，撲麵而來的是濃鬱的草藥味混合著某種腐朽的氣息。帳內光線昏暗，隻有幾盞油燈搖曳著慘綠的火光。
"跪下。"張寧低聲道。
顧十七立刻跪伏在地，緊緊閉上眼睛。黑暗中，他聽到布料摩擦的窸窣聲，接著是一種奇怪的、像是多個人同時低語的嗡嗡聲。
"異時代的人..."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音調忽高忽低，仿佛由好幾個聲音疊加而成，"你的靈魂...有裂縫..."
顧十七感到有冰冷的手指觸碰他的後頸，那觸感不像人類，更像是某種潮濕的爬行動物。他咬緊牙關，強迫自己保持靜止。
"哥哥，他的命格特殊。"張寧的聲音響起，"可以填補祭壇的最後空缺。"
沉默良久，那個多重聲音再次響起："月圓之夜...帶他來...通天之路將開啟..."
"謝大賢良師。"張寧說道，輕輕拽了拽顧十七的袖子，"可以退下了。"
直到退出帳篷十幾步遠，顧十七才敢睜開眼睛。他的後背已經完全濕透，後頸被觸碰的地方火辣辣地疼。
"什麼是通天之路？"他壓低聲音問道。
張寧的表情突然變得複雜："就是你想的——回到你時代的路。"她頓了頓，"但代價很大。"
"什麼代價？"
張寧沒有回答，隻是指向西邊的糧倉："規則第三條，記得嗎？今晚子時，我會在那裡等你。穿紅色衣服。"
顧十七瞪大眼睛："可規則第五條說...營地沒有穿紅色衣服的人。"
"所以你要記住，"張寧的黑眼睛裡閃過一絲詭異的光芒，"當你看到穿紅衣的我時，那不是真正的我。但那個"我"會告訴你真相。"
說完這句謎一般的話，張寧轉身離去，留下顧十七站在原地，感到這個規則世界的邏輯正在他腦中扭曲打結。
接下來的白天，顧十七一邊機械地完成各種規則要求的儀式，一邊思考張寧的話。月圓之夜、通天之路、紅衣的張寧...這些碎片化的信息在他腦中盤旋，卻始終拚不出完整圖景。
黃昏時分，顧十七趁人不備溜進了張寧的帳篷。帳內空無一人，陳設簡單到近乎簡陋。唯一引人注目的是床頭掛著的一麵銅鏡——與他自己帳篷裡的那麵幾乎一模一樣。
銅鏡旁掛著一卷竹簡，顧十七小心地取下來展開。上麵記載的文字晦澀難懂，但幾個關鍵詞反複出現："月圓"、"通天"、"鏡"、"魂歸"。最下方有一段稍微清晰的記載：
"通天之路開，需三物齊聚：異世之魂、太平之鏡、完整之影。月圓之夜，立於祭壇中央，誦"魂歸何處，鏡照來路"，可開天門。"
顧十七的心砰砰直跳。這很可能就是通關條件！異世之魂顯然是指他自己；太平之鏡應該就是這兩麵銅鏡；而完整之影...他想起自己正在異變的影子，感到一陣不安。
帳外突然傳來腳步聲，顧十七慌忙將竹簡掛回原處，閃身躲到帳布後。進來的是張寧，但她看起來...不同了。白天的素白長裙換成了暗紅色深衣，眉間朱砂變成了詭異的青黑色，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沒有影子。
紅衣張寧徑直走到銅鏡前，對著鏡麵低語："哥哥，他上鉤了。"
鏡麵竟然泛起漣漪，一個模糊的人臉浮現出來，正是白天那個多重聲音："看好他...月圓之夜...他的影子快成熟了..."
顧十七捂住嘴，生怕自己發出一點聲音。他現在明白了：紅衣的張寧確實不是"真正的"張寧，而是某種...鏡像存在。
紅衣張寧突然轉頭，直直看向顧十七藏身的方向："出來吧，顧十七。我知道你在那裡。"
顧十七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他想起規則第五條的後半句："當你看到穿紅衣的我時，那不是真正的我。但那個"我"會告訴你真相。"
深吸一口氣，顧十七走了出來。
紅衣張寧笑了，那笑容比白天的張寧生動得多，也恐怖得多："你想知道怎麼回家，對嗎？"
顧十七點點頭，警惕地保持距離。
"很簡單，"紅衣張寧的聲音突然變得極其悅耳，像是某種催眠曲，"月圓之夜，帶著銅鏡去祭壇，念出咒語，你就能回去。"她歪著頭，"但你知道代價是什麼嗎？"
"什麼代價？"
"你的影子會永遠留在這裡，成為哥哥的力量源泉。"紅衣張寧輕聲說，"而現實世界的你，會成為一個沒有影子的人...當然，那也比死在這裡強，對吧？"
帳外突然傳來雞鳴聲，紅衣張寧的身體開始扭曲："記住，子時，糧倉。穿紅衣的我會告訴你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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