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壇上一片死寂。所有"人"——如果還能稱之為人的話——都轉向這個膽大包天的異世之魂。
張角的符文麵具突然凝固，接著爆發出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大笑："好！好一個異世之魂！"他指向顧十七，"汝輩食民脂糜民膏，當受天劫而死！"
顧十七感到一股無形的力量掐住他的喉嚨，將他提到半空。兩麵銅鏡脫手而出，懸浮在空中，鏡麵相對，發出刺眼的光芒。
"貧道張角，請大漢赴死！"張角最後一聲怒吼，整個祭壇開始劇烈震動。
就在顧十七即將窒息的瞬間，一道杏黃色的身影突然衝上祭壇——是張寧！她手中的青銅短劍直刺張角後背，卻在接觸前一刻硬生生停住。
"哥哥...住手吧..."張寧淚流滿麵，"這不是太平...這是噩夢..."
張角的身體僵住了。他緩緩轉身，符文麵具上流動的文字漸漸變慢："寧兒...你也要背叛我嗎？"
"我從未背叛過你的理想。"張寧鬆開劍，任其落地，"但你看看現在的黃巾軍——他們已經不是人了！看看這個世界——白日人界，夜晚鬼域，這就是你想要的太平嗎？"
張角沉默片刻，突然伸手按在張寧額頭上："那就一起看看真正的太平吧。"
一道強光從兩人接觸點爆發。顧十七摔在地上，看到兩麵銅鏡發出的光束在空中交彙，形成一幅巨大的畫麵——那是未來的圖景：黃巾軍席卷天下，漢室傾覆，但取而代之的不是太平盛世，而是一個永恒的規則怪談世界。白日裡人們機械地重複著日常，夜晚則變成各種怪物互相廝殺...
"不..."張角的聲音第一次出現動搖，"這不可能..."
"《太平要術》下半卷被篡改過。"張寧泣不成聲，"它創造的不是太平，而是永恒的混亂！哥哥，收手吧！"
顧十七趁機爬向銅鏡。他的影子已經幾乎脫離身體，隻有腳部還勉強相連。他抓住兩麵銅鏡，突然明白了解脫的方法。
"打破規則的方法就是同時粉碎兩麵鏡子！"他大喊，"張寧！這是唯一的機會！"
張角猛地轉向他："你敢！"一股無形的力量擊向顧十七。
張寧卻搶先一步撲向顧十七，用身體擋住了那一擊。她噴出一口鮮血，染紅了顧十七的前襟："動手...打破...規則..."
顧十七咬牙將兩麵銅鏡狠狠相撞。鏡麵接觸的瞬間，時間仿佛靜止了。
"魂歸何處！鏡照來路！"顧十七喊出竹簡上的咒語。
銅鏡沒有破碎，而是融合成了一麵全新的鏡子——鏡框一半青銅一半白玉，鏡麵同時反射出兩個世界：一邊是現代的博物館，一邊是這個規則怪談世界。
張角發出一聲不似人類的尖叫，符文麵具開始崩解，露出下麵千瘡百孔的真實麵容。祭壇下的黃巾軍一個接一個倒下，他們的影子從身體中脫離，化作黑煙消散在空中。
"通天之路..."張角跪倒在地，胸口的黑洞開始坍縮，"原來...這才是真正的..."
他的話沒能說完。整個營地開始崩塌，不是物理意義上的崩塌，而是"規則"的崩塌——黑夜與白天的界限消失，怪談世界的邏輯鏈條一節節斷裂。
顧十七抱起奄奄一息的張寧，衝向那麵懸浮的鏡子。他的影子已經完全脫離，像一頭野獸般撲向他，卻被鏡光擋在外麵。
"走..."張寧氣若遊絲，"穿過鏡子...你就能回去..."
"一起走！"顧十七緊緊抱住她。
張寧搖搖頭，露出一個淒美的微笑："我是鏡中人...沒有影子...回不去的..."她伸手撫摸顧十七的臉，"記住真正的太平..."
她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顧十七絕望地看向那麵鏡子，看到博物館的影像正在變淡。他必須立刻做出選擇——獨自回去，或者...
顧十七做了一個瘋狂的決定。他放下張寧，轉身衝向正在消散的張角。
"大賢良師！"他大喊，"你說過願以身為藥醫天下！現在就是最後的機會！"
張角抬起血肉模糊的臉。
"用《太平要術》送她回去！"顧十七指向張寧，"用我的影子作為代價！"
張角的眼中閃過一絲清明。他顫抖著從懷中掏出一卷竹簡——《太平要術》殘卷，用儘最後力氣撕下其中一頁，拋向張寧。
"以我之名...破鏡而出..."
紙頁接觸張寧的瞬間，她發出一聲尖叫，身體由虛轉實。與此同時，顧十七感到一陣劇痛從腳下傳來——他的影子被硬生生扯斷，大半被吸入竹簡中。
"走！"張角最後一聲大吼，整個空間開始坍縮。
顧十七拖著張寧衝向鏡子。在穿過鏡麵的瞬間，他最後回頭看了一眼——張角站在崩塌的祭壇上，符文儘褪的臉上竟帶著釋然的微笑。他的嘴唇蠕動著，似乎在重複那句話：
"惟願天下太平..."
刺眼的白光吞沒了一切。
當顧十七再次睜開眼睛時，他正趴在博物館的玻璃展櫃上。周圍是嘈雜的遊客，保安在不遠處疑惑地看著他。
展櫃裡，那麵標注為"東漢黃巾軍遺物"的銅鏡靜靜躺著，隻是鏡麵上多了一道裂痕。
"先生，您沒事吧？"保安走過來詢問。
顧十七搖搖頭，突然感到有人拽他的袖子。轉身看去，一個眉間點著朱砂的少女正緊張地看著他——是張寧！她穿著現代服裝，腳下有淡淡的影子。
"我的影子...不完整。"她小聲說，聲音顫抖，"但謝謝你...帶我看到了真正的太平。"
顧十七看向地麵。陽光透過博物館的玻璃頂照射下來，他的腳下——空空如也。
沒有影子。
但在無人注意的角落，那麵古鏡的裂縫中，一縷黑煙悄然消散。鏡麵深處，似乎有一個聲音在輕輕重複：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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