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楣之上,“江由府衙”的鎏金匾額,此刻更像一塊吸飽了人血的朽木,散發著腐朽而沉重的威壓。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一種冰冷、宏大、非人的“注視”,正從那門縫深處透出,牢牢鎖定了他這個屢次乾擾“規則”運行的異數。
“在那裡!乾擾執法的規則兵器持有者!拿下!”一個毫無情感波動的金屬摩擦音從一個黑甲緹騎的頭盔內迸出,如同冰冷的判詞。
沉重的腳步聲驟然迫近!三名如同移動鐵塔般的黑甲緹騎,呈品字形擠壓而來!他們手中巨大的流星枷鎖拖曳在地,沉重的棱錘刮擦著染血的石板,發出刺耳的“滋啦”聲,火星在血汙中明滅。
鎖鏈嘩啦作響,如同毒蛇昂首,隨時準備拋出致命的一擊。
更遠處,幾張被激怒的獠牙公文,如同嗅到血腥的鯊魚,在空中猛地調轉方向,邊緣獠牙瘋狂開合,暗綠粘液滴落,朝著顧十七藏身的角落尖嘯著撲來!
退無可退!懷中的女孩發出無意識的嗚咽,小小的身體因恐懼而繃緊。
顧十七的左手如同鐵箍,更緊地護住懷中的溫熱。右手,無聲地滑向腰後。冰冷的金屬刀柄,隔著粗糙的皮手套,傳來一絲熟悉的、令人心安的沁涼。風帽的陰影下,他的嘴角繃成一條冷硬的直線,肌肉在瞬間調整到最佳發力狀態,如同壓縮到極致的彈簧,隻等那雷霆一擊的瞬間——
“咳…咳咳…”
一聲突兀的、蒼老而虛弱的咳嗽聲,如同投入滾油的水滴,在顧十七耳邊極近處響起!帶著濃重的痰音和一種行將就木的衰敗氣息。
顧十七渾身肌肉驟然繃緊!瞳孔在風帽的陰影下猛地收縮!他的感知早已提升到極致,方圓十步內任何風吹草動都休想瞞過他,更何況是如此近的距離!但這聲音……這人……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他猛地側頭!
一個身影,不知何時,竟已悄無聲息地緊挨著他,蜷縮在同一段冰冷石基的凹陷陰影裡!
那是一個乞丐。枯槁得像一具蒙著皮的骷髏,蜷縮在肮臟破爛、幾乎看不出原色的麻布片裡。花白稀疏的頭發糾結成一團,如同亂草堆在頭頂,沾滿油汙和灰土。臉上溝壑縱橫,深深刻滿了歲月的苦難和麻木,渾濁的眼珠如同蒙塵的玻璃球,空洞地望著前方血腥的殺戮場,對近在咫尺的顧十七和那迫近的死亡威脅視若無睹。他枯瘦如柴的手抱著膝蓋,指甲縫裡塞滿黑泥,身體隨著那壓抑的咳嗽聲微微顫抖著。
詭異!極致的詭異!
這老乞丐的存在本身,就違背了顧十七引以為傲的感知!仿佛他並非“到來”,而是一直就在這裡,是這片陰影的一部分,隻是此刻才被“允許”看見。更讓顧十七心頭警鈴大作的是,這乞丐身上沒有絲毫活人的氣息,隻有一種如同古墓深處陰冷石壁般的沉寂。
就在顧十七目光掃過他的瞬間,那乞丐抱著膝蓋的手,極其輕微地、如同痙攣般抽搐了一下!
一張皺巴巴、邊緣磨損、顏色昏黃的紙條,如同被無形的手指推出,從他那肮臟破爛的袖口裡滑落出來,輕飄飄地掉落在兩人之間冰冷潮濕的地麵上。
紙條上,用一種乾涸發黑的、像是凝固血液寫成的扭曲字跡,潦草地塗抹著幾行字:
【關於執法者】
執法人員均佩戴正規警號與肩章,若發現有人穿著製服但無編號,或佩戴黑色麵具,請裝作沒看見,並緩慢離開。
若對方主動詢問您是否“支持正義”,請回答:“我相信衙門會妥善處理。”
血色的字跡在昏暗的光線下,如同蠕動的活物,散發著不祥的氣息。
規則!新的規則!而且直指眼前這場血腥鎮壓的核心——那些黑甲緹騎,以及……隱藏在更深處的存在!
顧十七的視線如同被磁石吸住,死死盯著那幾行字跡。電光火石間,無數念頭在腦中瘋狂碰撞、串聯!無編號?黑色麵具?衙門會妥善處理?這冰冷的提示,像一把鑰匙,瞬間捅開了之前許多模糊的疑點!
“嗚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