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亂流。
不是風,是億萬片無形的、帶著鋸齒的玻璃碎片,以超越光的速度瘋狂旋轉、切割、研磨。
沒有聲音,隻有一種作用於靈魂深處的、令人瘋狂的撕裂感和失重感。
色彩在這裡失去意義,時間在這裡化為齏粉,隻有純粹的能量風暴在狂嘯,將一切物質和意識都拖入混沌的絞肉機。
顧十七如同怒海狂濤中的一粒塵埃。他死死抱著懷中滾燙如火、意識徹底沉入黑暗的小女孩,用儘全部意誌和肉體力量蜷縮著身體,將女孩儘可能護在身下。
那件早已破爛的外衣在亂流中瞬間被撕扯成碎片,露出下麵被空間碎片切割得鮮血淋漓的堅實後背。
風帽早已不知去向,黑發在狂暴的能量流中狂舞,臉上、脖頸上瞬間布滿細密的血痕。
唯有他緊握在右手的銀刀,成了這絕境中唯一的錨點。
刀身不再是清冷的月下寒泉,而是爆發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刺目的、如同超新星爆發般的熾白銀光!
光芒凝練如實質,形成一個勉強將兩人包裹在內的、不斷被空間碎片撞擊得劇烈波動、瀕臨破碎的蛋形光罩!
每一次撞擊,都讓顧十七全身劇震,口中溢出鮮血,刀柄傳來的反噬之力如同燒紅的烙鐵灼燒著他的掌心,焦糊味混合著血腥氣彌漫。
他不知道自己墜落了多久,也許是一瞬,也許是永恒。
就在他的意誌即將被無休止的撕裂和劇痛徹底磨滅,銀刀的光罩也黯淡到極限、即將崩潰的刹那——
“嗡!”
一種截然不同的、沉悶的、帶著強烈吸附感的震動,猛地從亂流深處傳來!
如同巨大的磁石吸住了鐵屑!顧十七和小女孩的身影,連同那黯淡的銀色光罩,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猛地拽離了狂暴的空間漩渦中心,朝著某個特定的、散發著腐朽與冰冷氣息的“點”急速墜落!
失重感驟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的、令人窒息的墜落感!
“砰!!!”
一聲沉悶到令人心臟驟停的巨響!
顧十七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被狠狠砸進了胸腔!巨大的衝擊力讓他眼前一黑,喉頭一甜,噴出一口滾燙的鮮血!
他死死護住懷中的女孩,自己的身體充當了最後的緩衝,重重地砸在冰冷堅硬的地麵上!
劇痛瞬間席卷全身,骨骼仿佛寸寸碎裂。他掙紮著抬起頭,視線因劇痛和眩暈而模糊晃動,口中滿是血腥味。
冰冷的觸感從身下傳來,帶著濕滑的苔蘚和某種陳腐的塵土氣息。他甩了甩頭,努力聚焦視線。
眼前,是一片死寂的黑暗。
隻有頭頂極高處,一道極其狹窄、扭曲的、如同被強行撕開的血色裂縫,投射下微弱而粘稠的光芒,勉強勾勒出周圍的輪廓。
他正躺在一片巨大的、冰冷的、濕滑的……操場上?
沒錯。是操場。塑膠跑道早已老化龜裂,翻卷起黑色的、如同乾涸血痂般的碎片。
中間的水泥地麵坑窪不平,積著渾濁發黑的雨水,散發出刺鼻的腥臭味。
四周是高聳的、如同巨大墓碑般沉默矗立的建築物輪廓,在血光的映照下,投下扭曲猙獰的陰影。
所有的窗戶都黑洞洞的,沒有一絲光亮,如同無數隻空洞死寂的眼睛。
空氣冰冷、粘稠,帶著濃重的鐵鏽味、陳腐的粉筆灰味、以及一種……深入骨髓的、混合著絕望和怨念的冰冷氣息。
校園。廢棄的校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