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象精,力大無窮,鼻卷乾坤。成為普賢坐騎後,卻隻能負重前行,再無肆意妄為之日。”顧十七逼近一步,“大鵬金翅雕,一翅九萬裡,食龍吞雲。成為如來護法後,卻要守護自己曾經吞噬的眾生。”
他的聲音在夜空中回蕩:“這不是庇護,這是最嚴厲的懲罰——讓魔王親眼見證自己所破壞的秩序被重建,讓自己成為修複工程的一部分,日夜麵對自己的罪業。”
獨孤伽羅想要反駁,卻一時找不到詞語。
顧十七語氣稍緩:“姑娘以為那些百姓的冤屈無人伸張?在佛教看來,因果自負,業果不虛。那些被害的百姓,因其善業,往往能往生善道。而害人者,即使表麵風光,實則無時無刻不在償還罪業。”
他舉了一個例子:就像有人偷了巨款,表麵開豪車住豪宅,實則日夜擔心案發,內心煎熬。這種內心的地獄,難道比牢房舒服?
“佛教與魔教的區彆在於,”顧十七直視獨孤伽羅的眼睛,“魔教鼓勵縱欲造業,佛教教人清淨業障;魔教說可逃脫因果,佛教說因果不虛;魔教以力量為尊,佛教以慈悲為懷。”
遠處傳來僧侶晚課誦經聲,唱的是《往生咒》,超度亡靈。
顧十七輕聲道:“姑娘可知道,佛教寺院每日早晚課誦,都會回向給法界一切眾生,特彆是冤親債主?這不是包庇罪惡,而是希望所有眾生都能離苦得樂,包括受害者和加害者。”
獨孤伽羅沉默良久,終於問道:“但那公平嗎?對那些受害者公平嗎?”
“業海公平,不枉不縱。”顧十七語氣堅定,“隻是這公平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不以人的形式為局限。魔王成為坐騎,在你看是輕饒,在我看是重罰;百姓往生善道,在你看是無人伸冤,在我看是業果自在。”
他最後說:“佛教不是魔教的庇護所,而是最大的轉化所——化武器為工具,化毒藥為良藥,化魔王為護法。但這轉化過程,本身就是最嚴厲的懲罰和最深刻的修行。”
夜風拂過,帶來一絲涼意。獨孤伽羅望著星空,似乎明白了什麼,又似乎還有更多疑問。
但這一刻,她至少明白了一點:佛教的公平,遠非表麵看上去那麼簡單。
——
“你說的是來世報,我要的是現實報。遲來的正義還能叫正義嗎?你拿下輩子的榮華富貴能償還這輩子的不公嗎?”
獨孤伽羅的問題如一把匕首,刺破了夜色的寧靜。她的眼中燃燒著灼人的光芒,那是對現實不公的憤怒,對來世承諾的質疑。
顧十七沒有回避她的目光。他深吸一口氣,仿佛在汲取千古的智慧來回答這個尖銳的問題。
“姑娘問得好!‘遲來的正義還能叫正義嗎?’”顧十七的聲音在夜空中格外清晰,“我的答案是:不能。遲來的正義不是完整的正義。”
這個回答出乎獨孤伽羅的意料。她本以為會聽到一番為來世辯護的說辭。
“但是,”顧十七話鋒一轉,“姑娘以為佛教隻講來世報,不講現世報嗎?那就大錯特錯了。”
他指向寺院的大門:“進去看看,看看那些虔誠的香客,他們求什麼?求現世安康,求病痛痊愈,求事業順利。若佛教隻講來世,為何要滿足人們現世的願望?”
獨孤伽羅跟隨他走進寺院。殿內燭光搖曳,香煙繚繞,的確有不少香客在虔誠跪拜。
顧十七輕聲道:“佛教既講來世報,也講現世報。隻是現世報往往subte微妙),需要智慧的眼睛才能看見。”
他講了一個故事:有一個吝嗇的富人,從不布施,反而嘲笑那些布施的人是傻子。結果他的生意日漸衰落,兒女不孝,晚景淒涼。這不是來世報,是現世報——他的吝嗇心態導致他錯過無數機會,與人交往處處計較,自然事事不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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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那些樂於助人的人,”顧十七繼續說,“他們不一定馬上大富大貴,但通常人緣好,機會多,遇到困難時願意幫助他們的人也多。這難道不是現世報嗎?”
獨孤伽羅若有所思:“但這仍然不能解釋那些大奸大惡卻逍遙法外的人。”
顧十七點頭:“這就是問題的核心。佛教說‘因果通三世’,不是因為忽略現世,而是因為有些因果確實需要更長時間才能成熟。”
他語氣一轉:“但這不代表現世就沒有報應。那些作惡多端的人,即使表麵風光,內心往往充滿恐懼、猜疑、不安。這種內心的煎熬,難道不是最直接的現世報嗎?”
月光下,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顧十七又道:“況且,佛教從來鼓勵人們追求現世的公正。佛陀當年建立僧團,製定戒律,就是為了在現世建立秩序和公正。佛教徒積極參與慈善、教育、環保,不都是在改善現世嗎?”
獨孤伽羅追問:“但那獅駝國的百姓呢?他們的現世報在哪裡?”
顧十七長歎一聲:“姑娘,這個問題我也曾問過我的師父。他告訴我: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佛教不是創造因果的神,而是發現因果規律的覺者。佛教能做的,是幫助眾生理解因果,轉變因果,而不是否定因果。”
他接著說:“對於那些受害者,佛教通過超度法事幫助他們離苦得樂;對於那些加害者,佛教通過度化引導他們贖罪向善。這不是用來世掩蓋現世,而是在承認現實的基礎上,尋求最大程度的救贖。”
遠處傳來一陣哭聲,原來是一個婦人在佛前哭訴丈夫的早逝。
顧十七輕聲道:“看,佛教從不否定現世的痛苦。恰恰相反,它直麵痛苦,分析痛苦的原因,並提供離苦得樂的方法。”
獨孤伽羅沉默良久,終於道:“所以佛教不是用來世逃避現世,而是用來世補充現世?”
“可以這麼理解。”顧十七微笑,“就像農民春天播種,不會因為秋天才能收獲就什麼都不做。他們同時還會打零工、做手藝,以解決眼前的生活需求。明智的人既關注現世,也為來世做準備。”
夜更深了,香客逐漸散去。
顧十七最後說:“姑娘要求的現世報,佛教同樣重視。隻是因果律複雜微妙,不是所有的現世報都如我們期望的那樣直接和明顯。但請相信,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這其中就包括了現世報。”
獨孤伽羅望著莊嚴的佛像,忽然明白了什麼。
佛教不是對現實不公的逃避,而是對生命規律的深刻洞察。它既關注當下的苦樂,也放眼長遠的因果。這種智慧,或許正是解決她心中疑惑的鑰匙。
夜色中,她合掌躬身,不僅是對佛像,也是對一切眾生心中的佛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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