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絲斜斜掠過青瓦,魏成鬆捏著茶杯的手指微微泛白。他望著窗外被雨水打濕的芭蕉葉,耳邊卻反複回響著方才在衙門聽到的話——知府大人竟要將編纂地方誌的差事交給蕭書生。
“一個寒門酸儒,也配染指官府文書?”魏成鬆將茶盞重重墩在案上,碧色茶湯濺出瓷沿,在紫檀木桌麵上暈開深色的痕跡。他今年四十有三,在州府當個從七品的司戶參軍已有八年,論資曆論家世,都該是這地方誌總纂的不二人選。
屏風後傳來輕微的響動,心腹劉三從陰影裡躬身走出。“老爺,蕭書生今早在城南書坊替人題字,圍了足有二十多個百姓。”
“哼,沽名釣譽之徒。”魏成鬆冷笑一聲,指節叩著桌麵,“他那點才學,不過是拾人牙慧。去年中秋詩會,若非李通判偏愛,他那首歪詩怎配得頭名?”
劉三諂媚地笑:“老爺說的是。不過蕭書生最近常去城西的醉仙樓,與幾個南來的客商往來密切。”
魏成鬆眼中精光一閃:“南來的客商?”
“是,聽說是做茶葉生意的,口音像是福建那邊的。”劉三壓低聲音,“小人還聽說,蕭書生上個月托人買了兩匹西洋布,說是要送給他遠房表妹。”
魏成鬆起身踱到書架前,指尖劃過一排排線裝書。他知道蕭書生家境清寒,平日裡一件長衫要穿到洗得發白,哪來閒錢買西洋布?更可疑的是那些福建客商——當今聖上最忌諱的就是沿海私通倭寇,若是……
“劉三,”他猛地轉身,眼中閃過狠厲,“你去查那幾個福建客商的底細,尤其是他們夜間的行蹤。記住,要隱秘,不可驚動任何人。”
“小人明白。”劉三應聲退下,腳步輕得像貓。
雨還在下,魏成鬆重新坐下,看著桌麵上那片茶漬漸漸暈染。他想起三年前蕭書生初到州府時的模樣,青布長衫,麵黃肌瘦,卻在府學的考課中力壓群雄,搶走了本該屬於他侄子的廩生名額。那時他便覺得這年輕人眼神裡有種不甘於人下的銳氣,如今看來,果然是養不熟的狼崽子。
三日後,劉三帶回了消息。
“老爺,那幾個福建客商確實有問題。”他從懷中掏出一張紙條,上麵畫著幾個歪歪扭扭的符號,“他們每晚都在客棧後院用這個聯絡,像是暗號。而且小人查到,其中一個姓林的客商,去年在寧波府因通倭嫌疑被盤查過。”
魏成鬆捏著紙條的手指微微顫抖,心臟在胸腔裡擂鼓般跳動。通倭——這兩個字足以讓任何官員頭皮發麻。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蕭書生與他們除了在酒樓見麵,還有彆的往來嗎?”
“有。上周三夜裡,蕭書生曾去客棧找過林客商,兩人在房裡談了近一個時辰。”劉三湊近一步,“小人還在客棧牆角撿到這個。”
那是半張揉皺的宣紙,上麵有幾個模糊的字跡,依稀能辨認出“海”“船”“七月”等字眼。魏成鬆將紙湊近燈燭,火光映著他陰晴不定的臉。
“好,好得很。”他緩緩開口,聲音低沉如冰,“劉三,你再去辦件事。”
接下來的半個月,魏成鬆表麵上對蕭書生越發客氣,甚至在一次同僚聚會上還特意稱讚蕭書生的字有風骨。蕭書生受寵若驚,拱手道:“魏大人謬讚了,晚生不過是初學塗鴉。”
看著蕭書生那副坦然受之的模樣,魏成鬆心中冷笑。他已經讓劉三開始散布流言,說蕭書生與南人過從甚密,又“無意”間讓司戶房的小吏看到那半張帶字的宣紙。果然,不出三日,州府裡便有了些風言風語。
“聽說了嗎?蕭書生跟福建客商來往密切呢。”
“福建那邊不是常有倭寇出沒嗎?”
“噓,小聲點,這話可不能亂說。”
魏成鬆聽著這些議論,如同聽著悅耳的樂曲。但他知道這還不夠,要一擊致命,必須有更確鑿的“證據”。
他讓人打製了一枚假的印章,模仿倭寇常用的那種骷髏圖案,又買通了一個牢裡的慣犯,讓他在提審時“無意中”說出曾見過蕭書生與倭寇接頭。最關鍵的是那兩匹西洋布,他讓人偷偷換成了一匹帶有海圖標記的布料,藏在蕭書生書房的夾層裡。
一切準備就緒,隻等一個合適的時機。
五月十二是知府大人的生辰,按慣例要在府衙擺宴。魏成鬆特意讓劉三在席間“醉酒失言”,說出蕭書生與福建客商往來的事。果然,知府大人臉色微變,雖未當場發作,卻在散席後留下了魏成鬆。
“魏參軍,你說的可是實情?”知府撚著胡須,眉頭緊鎖。
魏成鬆作出為難的樣子:“大人,此事關係重大,下官本不敢妄言。隻是……近日確有流言,說蕭書生與外海之人往來,且……”他話鋒一轉,“下官昨日巡查庫房,發現少了一本海道圖,而&nonth蕭書生曾借過類似的圖冊。”
知府臉色徹底沉了下來:“竟有此事?”
“下官不敢欺瞞。”魏成鬆垂首道,“蕭書生雖是才俊,但畢竟出身寒微,難保不會被利欲熏心。大人,此事關乎朝廷安危,不可不察啊。”
知府沉吟片刻,終是拍了桌子:“來人,去傳蕭書生到府衙問話!”
魏成鬆心中一陣狂喜,卻依舊維持著憂國憂民的表情。他跟著知府來到大堂,看著蕭書生被帶來,依舊是那件洗得發白的青布長衫,隻是臉色有些蒼白。
“蕭書生,有人告你私通倭寇,可有此事?”知府開門見山。
蕭書生一愣,隨即朗聲道:“大人明鑒!晚生從未與倭寇有任何往來,不知是誰汙蔑晚生?”
“哦?那你與福建客商林某交往密切,又作何解釋?”魏成鬆適時發問,眼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
“林老板是晚生同鄉,此次來州府是為了販運茶葉,晚生與他不過是敘舊而已。”蕭書生坦然道,“至於海道圖,晚生確曾借閱,早已歸還庫房。”
“歸還?可庫房的記錄上並無歸還簽字。”魏成鬆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假賬冊,“而且,我們在你書房搜到了這個。”
當那匹帶有海圖標記的布料被呈上時,蕭書生臉色煞白,嘴唇顫抖:“這……這不是晚生的東西!”
“不是你的?”魏成鬆冷笑,“那這枚印章呢?”他讓人呈上那枚假印章,“有人看見你用這個與林某交換文書。”
更致命的是那個牢裡的慣犯被帶了上來,指著蕭書生哭訴:“大人,小人認得他!上個月在海邊見過他跟倭寇頭目說話,還給了對方一包東西!”
人證物證俱在,蕭書生百口莫辯,氣得渾身發抖:“你們……你們血口噴人!”
知府一拍驚堂木:“大膽蕭生,人證物證俱在,還敢狡辯!來人,將他打入大牢,明日再審!”
看著蕭書生被衙役拖下去,背影踉蹌,魏成鬆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知道,進了大牢,有的是辦法讓蕭書生“認罪”。
然而,他沒看到的是,蕭書生在被拖出門的那一刻,回頭看了他一眼,眼神裡沒有恐懼,隻有一種近乎悲憫的平靜。
三天後,蕭書生“認罪”的消息傳來,魏成鬆順利接手了地方誌的編纂工作。他坐在蕭書生曾經坐過的書桌前,看著窗外明媚的陽光,心中卻隱隱有些不安。
直到半個月後,一封來自京城的密信送到知府手中,魏成鬆才知道自己犯了一個多麼致命的錯誤。
那幾個福建客商根本不是什麼私通倭寇的販子,而是朝廷派來查訪沿海防務的密探。蕭書生與他們往來,是受了福建巡撫的委托,搜集州府的海防情況。至於那本海道圖,是為了編纂地方誌中關於海防的部分特意借閱的。
而那枚假印章和帶海圖的布料,早已被密探識破。蕭書生之所以“認罪”,是為了不打草驚蛇,好讓密探們繼續追查真正與倭寇勾結的人——那個牢裡的慣犯,在酷刑下供出了受魏成鬆指使的實情。
當衙役闖進書房時,魏成鬆正拿著毛筆,在地方誌的扉頁上寫下自己的名字。他看著衝進來的人,手中的筆“啪”地掉在地上,墨汁在紙上迅速暈開,像一朵盛開的黑色花朵。
“魏成鬆,你涉嫌誣告良善,勾結匪類,拿下!”
冰冷的鐐銬鎖住手腕的那一刻,魏成鬆才真正明白,自己精心設計的“莫須有”罪名,最終卻成了套在自己脖子上的繩索。窗外的陽光依舊明媚,卻再也照不進他陰暗的心底。
劉三見事情敗露,嚇得魂飛魄散,連忙跪地求饒。在蕭書生琰的審訊下,他終於交代了自己和張總督勾結,克扣漕糧的罪行。
原來,張總督每年都會將漕運的糧食克扣一部分,交給劉三賣掉,然後兩人平分贓款。為了掩人耳目,他們還故意製造糧食丟失的假象,欺騙朝廷。
蕭書生琰掌握了確鑿的證據後,立刻上書朝廷,彈劾張總督。朝廷接到彈劾後,派了欽差大臣前來調查。在鐵證麵前,張總督無從抵賴,最終被革職查辦,流放邊疆。
漕運黑幕被揭開後,江南的百姓無不拍手稱快。蕭書生琰的名聲也越來越大,人們都稱他為“江南清天”。
解決了漕運的問題,蕭書生琰本以為可以喘口氣了,可沒想到,新的挑戰很快又出現了。
這年夏天,江南遭遇了百年不遇的旱災,田地乾裂,莊稼枯死,百姓們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朝廷下撥了一批賑災款,可這筆錢卻遲遲沒有發到百姓手中。
蕭書生琰得知後,立刻前去調查。他發現,這批賑災款被江南巡撫李大人扣了下來,據為己有。李大人還對外宣稱,賑災款已經發放完畢,隻是百姓們揮霍無度,才導致生活依舊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