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夏時節,東都洛陽城的朱雀大街上,車水馬龍,人聲鼎沸。沿街的酒肆旗幡招展,胡商的駝隊慢悠悠地穿梭其間,銅鈴聲隨著步伐叮當作響,與叫賣聲、談笑聲交織在一起,織就一幅鮮活的市井畫卷。
蕭琰背著半舊的青布書篋,緩步走在人群中。他身著洗得發白的月白長衫,腰間係著一枚成色普通的玉佩,雖衣著樸素,卻難掩眉宇間的清朗之氣。他剛從江南遊學而來,聽聞洛陽乃是天下之中,文風鼎盛,便特地繞道前來,想親眼見識這座古都的風采。
“讓讓!都給爺讓讓!”一陣粗魯的呼喝聲突然從前方傳來,原本喧鬨的人群像是被無形的手撥開,紛紛向兩側退讓,讓出一條狹窄的通道。
蕭琰循聲望去,隻見三個惡形惡狀的漢子簇擁著一個錦衣華服的年輕男子走了過來。那男子約莫二十出頭,麵色蠟黃,一雙三角眼滴溜溜亂轉,嘴角撇著一抹倨傲的冷笑,正是這一帶出了名的潑皮趙曉天。他爹曾在洛陽府做過個小吏,靠著盤剝百姓攢下些家業,如今雖已卸任,卻依舊縱容兒子在街市上橫行霸道。
趙曉天的目光在人群中掃來掃去,像是在尋找什麼樂子。當他看到街邊一個賣花姑娘籃子裡嬌豔欲滴的牡丹時,眼睛頓時一亮,伸手就去抓。
“公子,這花是要給錢的。”賣花姑娘嚇得往後縮了縮,小聲提醒道。
“給錢?”趙曉天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三角眼一挑,“在這洛陽城裡,爺想要的東西,還用給錢?”他一把奪過那束牡丹,隨手扔給身後的跟班,“拿著,給爺裝點裝點門麵。”
賣花姑娘急得眼圈都紅了,卻敢怒不敢言。周圍的百姓也紛紛麵露憤懣,可懾於趙家的勢力,誰也不敢出聲。
蕭琰看著眼前這一幕,眉頭微微皺起。他雖初來乍到,卻也看不慣這般恃強淩弱的行徑。正思忖著該如何替賣花姑娘討回公道,趙曉天的目光已經落在了他身上。
“喲,這不是來了個俊俏的書生嗎?”趙曉天上下打量著蕭琰,語氣輕佻,“看你這穿著,是打哪兒來的窮酸?也敢來洛陽城晃蕩?”
蕭琰淡然一笑,拱手道:“在下蕭琰,自江南而來。途經貴地,隻想領略一番洛陽風光,並無他意。”
“江南來的?”趙曉天嗤笑一聲,“江南水鄉養出來的都是你這般文弱書生吧?我看你這細皮嫩肉的,怕是經不起爺一拳。”他說著,故意挺了挺胸膛,擺出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
蕭琰依舊神色平靜:“公子說笑了。文弱與否,不在外表,而在內心。以強淩弱,算不得真本事。”
“嘿,你這窮書生還敢教訓起爺來了?”趙曉天被蕭琰的話噎了一下,頓時惱羞成怒,“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今天爺就讓你知道知道,在這洛陽城裡,誰才是老大!”他說著,就想上前推搡蕭琰。
“公子且慢。”蕭琰側身避開,朗聲道,“我看公子氣度不凡,想必也是個有雅趣之人。不如這樣,我與公子打個賭如何?”
趙曉天愣了一下,三角眼眯成一條縫:“打賭?打什麼賭?”
“我看公子對這洛陽城頗為熟悉,”蕭琰指了指前方不遠處的一座酒樓,“不如我們就去那醉仙樓,我出題考考公子。若是公子能答上來,我便任你處置;若是答不上來,還請公子將剛才那束牡丹的錢還給賣花姑娘,如何?”
趙曉天一聽,頓時來了興致。他自認為在洛陽城混了這麼多年,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沒見過,一個外地來的窮書生能出什麼難題?他拍著胸脯道:“好!爺就跟你賭了!要是答不上你的題,爺不僅給錢,還把這束花給你賠罪!但要是你輸了,可彆怪爺不客氣!”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醉仙樓,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小二殷勤地上來招呼,趙曉天不耐煩地揮揮手:“彆囉嗦,上好酒好菜!今天爺要跟這位書生好好較量較量!”
蕭琰看著趙曉天那副得意洋洋的樣子,心中暗笑。他清了清嗓子,開口道:“公子,我這第一題,是關於洛陽城曆史的。請問,洛陽城始建於哪個朝代?”
趙曉天一聽,頓時傻眼了。他平日裡隻顧著在街上閒逛鬨事,哪裡會去關心這些曆史典故?他支支吾吾了半天,臉漲得通紅:“這……這誰知道啊?反正就是很久很久以前建的唄!”
蕭琰微微一笑:“公子有所不知,洛陽城始建於夏朝,曆經商周秦漢等多個朝代的變遷,才有了如今的規模。看來這第一題,公子是答不上來了。”
趙曉天不服氣地哼了一聲:“這題太偏了!換一個!”
“好,那我就換一個簡單些的。”蕭琰點點頭,“請問,洛陽城裡最有名的寺廟是哪一座?”
趙曉天眼珠一轉,脫口而出:“當然是白馬寺!這個我知道!”
蕭琰撫掌笑道:“公子果然厲害,這題答對了。那我再問一個,白馬寺是哪個朝代修建的?”
趙曉天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他隻知道白馬寺有名,卻不知道它的來曆。他抓了抓頭皮,含糊道:“反正就是很古老的時候修的,具體哪個朝代,誰還記得那麼清楚?”
“白馬寺始建於東漢永平十一年,是中國第一座官辦寺院。”蕭琰耐心地解釋道,“看來這一題,公子又答不上來了。”
接連兩題失利,趙曉天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拍著桌子站起來:“你這是故意刁難我!這些都是讀書人知道的東西,我一個市井之人,怎麼會懂?”
“公子此言差矣。”蕭琰神色依舊平靜,“洛陽城乃是千年古都,這裡的一磚一瓦都承載著曆史。身為洛陽人,了解一些本地的曆史文化,也是應該的。”
趙曉天被蕭琰說得啞口無言,隻能悻悻地坐下。他眼珠一轉,突然想到了一個主意:“不行,這樣不公平!你考我的都是些文縐縐的東西,我也得考考你!要是你答不上來,就算你輸了!”
蕭琰欣然應允:“好啊,公子請出題。”
趙曉天想了半天,終於想到一個自以為難的問題:“我問你,城東張屠夫家的母豬,昨天生了幾頭小豬?”
這個問題一出,周圍的食客都忍不住笑了起來。蕭琰也有些哭笑不得,他搖了搖頭:“這個問題,我還真不知道。不過,我倒是可以猜一猜。”
“哦?你怎麼猜?”趙曉天好奇地問道。
“我看公子今天紅光滿麵,想必是有好事發生。張屠夫家的母豬生小豬,也是一件喜事。依我看,應該是生了六頭,六六大順嘛。”蕭琰一本正經地說道。
趙曉天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起來:“你這書生還真會胡說八道!張屠夫家的母豬昨天明明生了八頭小豬!你猜錯了,這局算你輸了!”
蕭琰微微一笑:“公子既然說我輸了,那便是我輸了。不過,我們之前約定的是三局兩勝,現在我贏了兩局,公子贏了一局,總體來說,還是我贏了。”
趙曉天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被蕭琰繞進去了。他氣呼呼地指著蕭琰:“你……你耍賴!”
“我可沒有耍賴,”蕭琰攤了攤手,“我們說好的三局兩勝,現在結果已經很明顯了。還請公子遵守約定,把牡丹錢還給賣花姑娘。”
趙曉天看著周圍食客投來的目光,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他知道自己要是不遵守約定,肯定會被人笑話。無奈之下,他隻能從懷裡掏出幾枚銅錢,扔給旁邊的跟班:“去,把錢給那個賣花的丫頭送去。”
跟班拿著錢跑了出去,不一會兒就回來了,手裡還拿著那束牡丹。“公子,那丫頭說,這花就送給這位書生了。”
蕭琰接過牡丹,轉手遞給旁邊的一個侍女:“這束花就送給姑娘吧,也算物儘其用。”
侍女驚喜地接過花,連連道謝。趙曉天看著這一幕,氣得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他冷哼一聲,帶著跟班灰溜溜地離開了醉仙樓。
自從醉仙樓一事後,趙曉天就對蕭琰懷恨在心。他在洛陽城裡橫行霸道慣了,還從沒受過這樣的氣。他發誓一定要找機會報複蕭琰,讓他知道自己的厲害。
幾天後的一個上午,蕭琰正在洛陽城裡的書店裡挑選書籍。這家書店名為“翰墨軒”,是洛陽城裡有名的老字號,裡麵的書籍種類繁多,琳琅滿目。蕭琰正看得入神,突然聽到外麵傳來一陣喧鬨聲。
他放下書,走到門口一看,隻見趙曉天帶著幾個跟班,正圍著一個賣字畫的老先生。那老先生須發皆白,穿著一件藍色的長衫,手裡拿著一卷字畫,神色焦急。
“老頭,你這字畫是從哪兒來的?是不是偷來的?”趙曉天雙手叉腰,厲聲質問道。
“公子說笑了,”老先生連忙解釋道,“這些都是我自己畫的,怎麼會是偷來的呢?我隻是想在這裡賣幾幅畫,換些錢給我老伴治病。”
“你自己畫的?”趙曉天拿起一幅畫,看了看,隨即扔在地上,“就你這破畫,也敢拿出來賣錢?我看你就是想騙錢!”
“你怎麼能這樣?”老先生心疼地撿起地上的畫,氣得渾身發抖,“這可是我花了好幾天才畫好的!”
“我就這樣了,你能把我怎麼樣?”趙曉天得意地笑著,“今天要是不把你這攤子砸了,難消我心頭之恨!”他說著,就要抬腳去踢老先生的畫攤。
“住手!”蕭琰快步上前,擋在了老先生麵前。
趙曉天看到蕭琰,眼睛頓時瞪了起來:“又是你這窮書生!怎麼,你還想多管閒事?”
“公子何必跟一個老人家過不去?”蕭琰皺著眉頭說道,“老先生賣畫治病,也是出於無奈,還請公子高抬貴手。”
“高抬貴手?”趙曉天冷笑一聲,“上次在醉仙樓,你讓我丟儘了臉麵,我還沒找你算賬呢!今天你又來管我的閒事,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他說著,就衝上去要打蕭琰。
蕭琰早有防備,側身避開趙曉天的拳頭,順勢抓住他的手腕。趙曉天隻覺得手腕一麻,動彈不得。他又驚又怒:“你……你敢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