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風卷著槐樹葉掠過青瓦,葉辰正踩著梯子修補東廂房的窗欞,忽然聽見院門口傳來一陣皮鞋踏地的聲響。他低頭往下看,隻見馬書記陪著個穿中山裝的中年男人走進來,男人頭發梳得整整齊齊,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上塊舊上海牌手表,眼神溫和卻帶著股沉穩的氣場。
“葉辰,快下來!”馬書記揚著嗓子喊,臉上的笑比平時見了上級還熱絡,“給你介紹下,這是區裡的吳區長,特意來探望聾老太。”
吳區長已經走到了梯子底下,仰頭看著葉辰手裡的刨子,嘴角噙著笑:“葉師傅好手藝,這窗欞的雕花看著就地道。”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股讓人舒服的親和力,不像一般乾部那樣端著架子。
葉辰從梯子上下來,拍了拍手上的木屑:“吳區長好,您找老太?”
“聽說老太前陣子摔了腿,恢複得怎麼樣了?”吳區長目光掃過院裡的景象——牆角碼著整齊的木料,石桌上擺著沒刷完的漆料,晾衣繩上掛著小槐花的紅棉襖,處處透著過日子的實在勁兒,“馬書記總跟我念叨,說這院裡有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年輕時為支前做過不少貢獻。”
這話讓葉辰愣了愣。他隻知道聾老太守寡多年,卻從沒聽她說過支前的事。正琢磨著,東廂房的門“吱呀”開了,小槐花扶著聾老太走出來,老太身上穿了件漿洗得發白的藍布褂子,頭發梳得一絲不苟,手裡還攥著那隻銀鎖,陽光下泛著淡淡的光。
“吳……吳區長?”老太眯著眼睛看了半天,聲音裡帶著點不確定,枯瘦的手微微發顫,“您是……老吳的兒子?”
吳區長眼睛一亮,快步上前扶住她:“是我啊,李奶奶。我爹總跟我提起您,說當年要不是您連夜納了三十雙布鞋,他們連隊都走不出青紗帳。”
老太的眼淚“唰”地下來了,攥著銀鎖的手緊緊抓住吳區長的胳膊:“你爹……他還好嗎?那年他臨走時說,打完仗就回來給我修窗戶……”
“我爹前年走了,”吳區長聲音低了些,眼眶也紅了,“走之前還拿著您納的布鞋底子念叨,說這針腳比軍靴還結實。他讓我一定來看看您,說您是大好人。”
院裡的人都聽呆了。傻柱提著飯盒剛進院,腳步驟然停住;秦淮茹晾著的床單還搭在繩上,手裡的木夾子忘了動;三大爺推眼鏡的手懸在半空,算盤珠子撥得劈啪響的勁頭全沒了——誰也沒想到,這院裡最不起眼的聾老太,竟和區長的父親有這麼深的淵源。
“快進屋坐。”老太抹了把淚,拉著吳區長往屋裡走,腳步都比平時利索了些,“槐花,給吳叔叔倒碗棗茶,是前兒葉辰他媽捎來的金絲小棗。”
吳區長也不推辭,跟著進了屋,中山裝的後擺掃過門檻時,帶起片細小的灰塵。葉辰看著他們的背影,突然想起前陣子整理老太舊物時,在樟木箱底層發現的那捆紅布條——每條布條上都繡著個“勝”字,當時還以為是普通的針線活,現在想來,怕是當年給戰士們做的護身符。
馬書記湊到葉辰身邊,壓低聲音:“知道吳區長為啥來嗎?他爹是當年的獨立團團長,打這兒路過時被老太接濟過,一直記著這份情。這次區裡搞‘紅色記憶’征集,老爺子臨終前特意囑咐兒子來尋恩人。”
葉辰這才明白,難怪吳區長一進門就透著股親近勁兒,原來不是官場應酬,是帶著父輩的囑托來的。他往屋裡瞥了眼,看見吳區長正捧著老太遞過去的舊布鞋底子,手指輕輕撫過上麵的針腳,那專注的神情,不像看件老物件,倒像捧著塊稀世珍寶。
小槐花端著棗茶進去,被吳區長叫住:“小姑娘叫槐花?真好聽。”他從兜裡掏出支鋼筆,遞到她手裡,“這是我爹用過的鋼筆,送給你,好好學習。”
鋼筆是黑色的杆,筆帽上刻著顆五角星,看著有些年頭了。小槐花捧著鋼筆,眼睛亮得像揣了兩顆星星:“謝謝吳叔叔!我一定好好寫字,將來給太奶奶讀報紙!”
老太笑得眼角堆起褶子,拍著吳區長的手:“你爹當年也給過我支鋼筆,說讓我學認字,後來兵荒馬亂的,不知丟哪兒去了……”
“回頭我再給您捎支新的。”吳區長看著屋裡的陳設,眉頭微微蹙起,“這窗戶透風吧?牆皮也該刷了,我讓區裡的修繕隊來拾掇拾掇。”
“不用不用!”老太連忙擺手,“葉辰這孩子手藝好,都給我修得妥帖著呢。你看這窗欞,比原來的還結實。”
吳區長看向門口的葉辰,笑著點頭:“葉師傅辛苦了。我聽馬書記說,你牽頭修了不少老宅院?”
“都是該做的。”葉辰撓了撓頭。
“不隻是該做的,是做得好。”吳區長站起身,走到窗邊看了看新補的木料,“這榫卯做得紮實,比用釘子牢靠。老手藝能傳下來,不容易。”他轉頭對馬書記說,“回頭從區裡的文化基金裡撥點款,給葉師傅添些工具,彆讓好手藝受了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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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書記連忙應著:“哎,我這就去辦。”
吳區長又坐了會兒,聽老太講當年支前的事——說她男人活著時,總帶著木匠班子給部隊修槍托;說有次傷員藏在菜窖裡,她整夜整夜地守著,怕被還鄉團發現;說吳區長的爹臨走時,把塊帶血的綁腿布留給她,說“等勝利了,就用這布給你家掛紅”。
“那綁腿布呢?”吳區長追問。
老太從枕頭底下摸出個布包,打開來,裡麵是塊發黑的棉布,上麵還能看見暗紅的血跡。“我一直收著,想著等你爹回來……”
吳區長捧著布包,指尖輕輕按在血跡上,眼圈紅得厲害:“李奶奶,這布我能帶走嗎?區裡建了革命紀念館,我想把它陳列起來,讓後人都知道,當年有您這樣的老百姓,才撐得起咱們的勝利。”
“能,能!”老太連連點頭,“隻要能讓更多人記著,咋都行。”
臨走時,吳區長讓司機從車上搬下來兩袋麵粉、一桶菜籽油,還有台嶄新的收音機。“這收音機您解悶用,裡麵有評劇頻道,您愛聽的《穆桂英掛帥》天天有。”
老太拉著他的手不肯放,吳區長蹲下身,像對親娘似的:“李奶奶,我常來看您。您有啥難處就跟馬書記說,跟葉辰說,他們要是辦不妥,您就直接找我。”他掏出張名片,上麵印著辦公室電話,“這號碼您收著。”
小槐花搶著把名片塞進老太的衣兜:“太奶奶,我認識上麵的字,我幫您記著!”
吳區長被逗笑了,揉了揉她的頭發,又跟葉辰握了握手:“葉師傅,老太就拜托你多照看了。”
“您放心。”葉辰的手被他握得很穩,能感覺到對方掌心的溫度。
看著汽車駛出院門,院裡的人才回過神來。傻柱提著飯盒走到葉辰身邊,嘖嘖稱奇:“沒想到啊,老太還有這來頭。”
“人家這輩子,活得值。”三大爺的算盤珠子又響了,“這叫啥?好人有好報。”
秦淮茹端著剛蒸好的窩頭,往東廂房走:“我給老太送兩個熱乎的,看她剛才激動的,怕是沒顧上吃飯。”
葉辰重新爬上梯子,繼續修窗欞。刨子劃過木料,發出沙沙的輕響,像在和著遠處的秋風。他看著東廂房的窗戶,裡麵亮著燈,隱約能聽見老太和小槐花的笑聲,還有收音機裡傳來的評劇唱腔——穆桂英正在唱“猛聽得金鼓響畫角聲震”,字正腔圓,透著股精氣神。
暮色漫進院子時,葉辰把最後一塊窗欞安好。他站在梯子上往下看,聾老太正坐在門檻上,手裡摩挲著吳區長送的收音機,銀鎖在衣襟上閃著光。小槐花趴在她腿上,拿著那支鋼筆在紙上畫小人,嘴裡還哼著不成調的戲文。
風卷著槐樹葉落在她們腳邊,老太低頭給小槐花理了理頭發,動作慢卻穩,像在打理一件稀世的珍寶。葉辰忽然覺得,這院裡的日子,就像他手裡的刨子,看似平淡,卻總能在不經意間,刨出些溫潤的光來——就像聾老太藏了一輩子的故事,就像吳區長千裡迢迢來赴的約定,就像這窗欞上新補的木料,和舊的部分緊緊咬合,不分彼此。
他收拾好工具往家走時,聽見馬書記在跟人打電話,聲音裡滿是興奮:“……對,吳區長說了,要給老街區修條便民路,還要在院裡建個小廣場,讓老太能曬曬太陽聽戲……”
葉辰笑了笑,腳步輕快了些。秋夜的月光爬上牆頭,給青瓦鍍上層銀輝,東廂房的收音機還在唱,穆桂英的唱腔穿過窗欞,漫了滿院,像在為這平凡又不凡的日子,唱著一首綿長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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