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的風卷著幾片枯葉,撞在街道辦的玻璃窗上,發出細碎的聲響。王主任把手裡的搪瓷杯往桌上重重一墩,茶漬順著杯沿往下淌,在“先進工作者”獎狀上洇出個深色的圓斑。
“胡鬨!簡直是胡鬨!”他的聲音像被砂紙磨過,粗啞得嚇人,手指在桌上的文件上戳得咚咚響,“誰讓你們動倉庫那批鋼筋的?啊?誰給你們的膽子!”
站在對麵的兩個年輕乾事縮著脖子,大氣都不敢喘。其中一個戴眼鏡的小聲辯解:“王主任,是……是建築隊的老李說,那批鋼筋放著也是鏽掉,不如先借去用在社區活動中心的地基上,等新料來了就還……”
“還?怎麼還?”王主任猛地站起來,後背的中山裝被撐得緊繃,“那是區裡撥下來修防洪堤的專用鋼筋!你知道防洪堤多重要嗎?去年汛期,南邊的堤壩差點潰了,就是因為鋼筋質量不過關!現在倒好,你們敢把救命的料挪去蓋活動中心,是嫌上次的教訓不夠疼是不是!”
他越說越氣,抓起桌上的文件夾就往地上摔,紙張散落一地,其中一張照片飄到腳邊——是去年汛期,他光著腳在泥水裡扛沙袋的樣子,褲腿卷到膝蓋,小腿上劃著好幾道血口子。
戴眼鏡的乾事臉都白了,慌忙去撿文件:“我們……我們不知道是防洪堤的料,老李隻說是倉庫裡閒置的……”
“不知道?不知道不會問嗎?”王主任的胸膛劇烈起伏,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我早就強調過,倉庫裡的物資,尤其是標著‘專用’的,動之前必須跟我彙報!你們把我的話當耳旁風?啊?”
另一個乾事囁嚅著:“我們想著活動中心也是急事,孩子們等著用……”
“急事就能犯法?”王主任的聲音陡然拔高,震得窗玻璃都嗡嗡響,“活動中心晚蓋一個月死不了人,防洪堤要是出了岔子,你擔得起責任?我擔得起責任?”他指著門口,“去!把老李給我叫過來!現在就去!”
兩個乾事連滾帶爬地跑了,辦公室裡隻剩下王主任粗重的呼吸聲。他走到窗邊,看著外麵光禿禿的梧桐樹,心裡的火氣像被澆了油,燒得更旺。
他想起三年前那場洪水,街道辦後麵的巷子積水沒到腰,聾老太抱著個樟木箱在房頂上哭,是葉辰帶著院裡的男人跳進水裡,一趟趟把人往高處轉移;他想起自己踩著齊胸的洪水去送救災物資,腿抽筋差點沉下去,是閻埠貴用根扁擔把他拉了上來,自己卻嗆了好幾口泥水。
那些日子,誰不是提著心過日子?就因為堤壩不夠結實,多少人家的房子被衝垮,多少人無家可歸。現在好不容易爭取到一批好鋼筋,就是為了把堤壩築牢,讓街坊們能睡個安穩覺,可這些年輕人倒好,為了個活動中心,說動就動了。
“王主任,您消消氣。”通訊員小張端著杯新沏的茶進來,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我剛去倉庫看了,鋼筋隻運走了一小部分,還能追回來。”
王主任沒接茶,隻是盯著桌上的防洪堤設計圖,圖上的紅圈標注著“重點加固段”,旁邊寫著“需高強度鋼筋三噸”。“一小部分也是挪用!”他的聲音沉得像塊鉛,“這不是多少的事,是原則問題!是拿人命當兒戲!”
正說著,建築隊的老李喘著氣跑進來,安全帽都沒摘,臉上沾著水泥點子:“王主任,您找我?”
“老李,你跟我說實話,鋼筋是不是你讓人拉走的?”王主任的目光像刀子,直直射過去。
老李的臉有點紅,搓著手說:“是……是我讓人拉的。我想著活動中心的地基得結實點,正好倉庫裡有鋼筋,就先借了點,打算……打算等下個月我們隊裡進了新料就還回去……”
“還?你怎麼還?”王主任抓起設計圖摔在他麵前,“這是防洪堤的專用料!標號、規格都是定死的,你隊裡的料能對上?汛期要是提前來,堤壩扛不住,你讓我怎麼跟街坊們交代?”
老李的頭垂得更低了:“我……我沒考慮這麼多,就想著活動中心趕在國慶節前完工,讓孩子們有個地方看書……”
“孩子們的事重要,街坊們的命就不重要?”王主任的聲音裡帶著失望,“老李,你在建築隊乾了十幾年,該知道輕重!去年抗洪的時候,你不是第一個跳進水裡堵缺口的嗎?怎麼現在就糊塗了?”
老李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他確實記得去年的事,洪水漫過膝蓋時,是王主任帶頭扛沙袋,喊著“人在堤在”,嗓子都喊啞了。可這次……他看著孩子們在臨時搭的棚子裡看書,風吹雨淋的,心裡實在不落忍,就動了歪心思。
“我……我這就讓人把鋼筋拉回來。”老李猛地抬起頭,眼裡帶著點悔意,“耽誤的工期我加班趕,保證不影響活動中心完工。”
“現在知道拉回來了?”王主任的火氣消了點,卻依舊板著臉,“光拉回來就完了?你得寫份深刻檢討,在全隊大會上念!還有,倉庫的保管員,也得處分!責任心哪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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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是,我寫,我馬上寫。”老李連連點頭,轉身就往外跑,“我這就去安排拉鋼筋!”
看著他的背影,王主任歎了口氣,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渾身的力氣像是被抽乾了。小張遞過來一塊毛巾:“主任,擦擦汗吧。”
王主任接過毛巾,擦了擦額頭的汗,忽然問:“葉辰呢?他不是在老街區修房嗎?讓他過來一趟,我有事找他。”
小張愣了愣:“您找葉師傅乾啥?這事跟他沒關係吧?”
“有關係。”王主任揉了揉眉心,“防洪堤的加固工程,我打算讓他來幫忙看看。他是老木匠,對結構啥的懂行,讓他去把把關,我心裡踏實。”
半個多小時後,葉辰背著工具箱來了,褲腿上沾著木屑,手裡還拿著把沒來得及放下的刨子:“王主任,您找我?”
“坐。”王主任指了指對麵的椅子,把鋼筋的事簡單說了說,“我想讓你去防洪堤那邊看看,尤其是之前出過問題的那段,幫著看看地基牢不牢,有沒有需要加固的地方。”
葉辰皺了皺眉:“鋼筋被挪用了?這可不是小事。”他放下刨子,“我現在就去看看,正好我修房的木料堆在那邊,順路。”
“彆急,吃了飯再去。”王主任叫住他,“小張,去食堂打兩份飯,我跟葉師傅邊吃邊說。”
飯是簡單的白菜豆腐和饅頭,王主任卻吃得沒滋沒味。他看著葉辰一口一口吃得踏實,忽然說:“葉師傅,你說現在的年輕人,咋就這麼毛躁呢?一點小事就拎不清輕重。”
葉辰喝了口湯:“也不能全怪他們,可能是沒經曆過洪水,不知道厲害。我小時候見過洪水,把我家的木匠鋪都衝垮了,我爹抱著我在房頂上待了三天,那時候才知道,啥都沒命金貴。”
王主任歎了口氣:“是啊,沒經曆過,就不知道怕。所以這堤壩必須修結實了,不光是為了防洪水,也是為了讓他們知道,有些底線,碰不得。”
吃完飯,葉辰扛著工具箱往防洪堤走。王主任站在門口看著他的背影,心裡忽然踏實了些。他知道葉辰的性子,踏實、細心,交給的事從不用操心。就像上次修老街區的危房,彆人都說“差不多就行”,他偏要爬上屋頂,一片瓦一片瓦地檢查,說“漏雨事小,塌了砸著人才是大事”。
下午的時候,老李打來電話,說鋼筋已經全部拉回倉庫,賬目也核對清楚了,就等處分。王主任嗯了一聲,沒多說什麼,心裡的火氣漸漸平息,隻剩下點後怕——幸好發現得早,幸好還能挽回。
傍晚,葉辰回來了,手裡拿著張畫滿符號的草圖:“王主任,我看了那段堤壩,地基還行,但有幾處護坡有點鬆動,得重新砌一下。我在圖上標出來了,用的磚最好選抗壓的,沙子也得篩細點,不然不結實。”
王主任接過草圖,上麵的標注清清楚楚,連每處需要多少磚、多少沙子都寫得明明白白。他看著葉辰被曬得黝黑的臉,突然覺得,有這樣的人在,再大的事也能扛過去。
“辛苦你了,葉師傅。”他拍了拍葉辰的肩膀,“明天我就讓人按你說的辦,一定把堤壩修得結結實實的。”
葉辰笑了笑:“應該的,這關係到大夥的安全,馬虎不得。”
夕陽透過窗戶照進來,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王主任看著桌上的草圖,心裡忽然明白,憤怒解決不了問題,能解決問題的,是像葉辰這樣踏踏實實做事的人,是那份“一點都不能馬虎”的責任心。
他拿起筆,在處分決定上簽了字,然後又在防洪堤加固工程的名單上,鄭重地寫下了“葉辰”兩個字。窗外的風還在吹,卻好像沒那麼冷了,帶著點秋天特有的清爽,讓人心裡敞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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