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的風裹著蘆葦的清香掠過河岸,把秦淮茹鬢角的碎發吹得飄起來。她蹲在柳樹下,看著葉辰往魚鉤上掛蚯蚓,指尖捏著的油紙包裡,是剛烙好的蔥花餅,熱氣透過紙縫鑽出來,混著河水的潮氣,暖融融的。
“爸,魚會吃這個嗎?”槐花舉著根細竹竿,竿梢拴著她自己編的紅繩,繩頭綁著塊餅乾——這是她偷偷從兜裡摸出來的“魚餌”,包裝紙上的小熊圖案被捏得皺巴巴的。
葉辰往她手裡塞了個小塑料桶:“傻丫頭,魚愛吃蚯蚓,不愛吃餅乾。拿著桶,待會兒釣到魚就放這裡。”他的手掌粗糙,帶著機油和泥土的味道,卻把槐花的小手包得穩穩的。
旁邊的柳葉兒已經不耐煩了,她比槐花大兩歲,性子活泛得像條小魚,此刻正踩著河邊的鵝卵石蹦躂:“爸,你快點!隔壁二牛說這河裡有大草魚,能長到這麼長!”她張開胳膊比劃著,差點踩進水裡,被秦淮茹一把拉住。
“當心點!”秦淮茹拍了拍她的褲腿,沾著的泥點子濺在藍布褲上,像開了朵小黃花,“待會兒掉下去,讓你爸給你釣條泥鰍當嫁妝。”
柳葉兒“咯咯”笑起來,辮子上的紅綢子晃得人眼暈:“我才不要泥鰍!我要大草魚,晚上紅燒!”
葉辰把最後一根魚竿遞到秦淮茹手裡:“你也試試?前兒剛給你換的新魚線,軟和,不磨手。”這魚竿是他用廠裡廢棄的玻璃鋼料做的,竿身透著淡淡的綠,比供銷社賣的竹製魚竿輕便多了。
秦淮茹接過魚竿,指尖觸到光滑的竿身,心裡暖烘烘的。自從葉辰調到市農機廠,忙得腳不沾地,難得有這麼個周末,能一家子來河邊釣魚。她學著葉辰的樣子甩竿,魚線卻纏成了團,惹得兩個丫頭直笑。
“笨手笨腳的。”葉辰走過來,從身後握住她的手,手把手教她放線,“手腕輕點,像摘豆角似的……對,就這樣。”他的胸膛貼著她的後背,帶著陽光曬過的味道,秦淮茹的臉一下子紅了,魚竿差點脫手。
“爸和媽在談戀愛!”柳葉兒捂著眼睛喊,指縫卻張得大大的。
槐花也跟著起哄:“羞羞臉!”
秦淮茹推開葉辰,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嘴角卻忍不住往上翹。魚竿“噗通”一聲落進水裡,浮漂在水麵上晃晃悠悠,像隻白肚皮的小青蛙。
一、上鉤的“大草魚”
太陽升到頭頂時,柳葉兒的塑料桶裡隻有兩條小鯽魚,尾巴一甩一甩的,濺得她滿手水。她噘著嘴坐在石頭上,看著葉辰的魚竿:“爸,你是不是把大草魚都釣走了?”
“耐心點。”葉辰往她嘴裡塞了塊蔥花餅,“釣魚跟做人一樣,急不得。”他的桶裡已經有五六條魚,最大的那條鯽魚足有巴掌長,鱗片在陽光下閃著銀亮的光。
槐花倒是沉得住氣,蹲在河邊看螞蟻搬家,手裡的竹竿斜斜地插在泥裡,紅繩在水麵上漂著,倒像麵小小的旗子。“爸,螞蟻也愛吃蚯蚓嗎?”她突然抬頭問,眼睛亮晶晶的。
“大概……愛吃吧。”葉辰笑著點頭,剛要再說點什麼,秦淮茹突然喊起來:“動了!浮漂動了!”
她的魚竿彎成了個漂亮的弧線,線軸“嗡嗡”轉著,顯然是有條大魚上鉤了。柳葉兒一下子蹦起來,舉著小桶就跑過去:“是大草魚!肯定是大草魚!”
葉辰趕緊過去幫忙,握著秦淮茹的手一起往回收線。魚在水裡拚命掙紮,把水麵攪出大大的漩渦,秦淮茹的臉漲得通紅,嘴裡念叨著:“慢點,慢點……”
“彆鬆勁!”葉辰指導她往岸邊帶,“往柳樹這邊拉,它鑽不了草窩。”
折騰了足足有五分鐘,那條魚終於露出了水麵——不是草魚,是條半大的鯉魚,鱗片金黃金黃的,尾巴一擺濺了秦淮茹一臉水。
“雖然不是草魚,可夠大!”柳葉兒拍著手跳,“晚上能做一大盤紅燒魚!”
秦淮茹抹了把臉上的水,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縫:“我也釣著魚了!”她小心翼翼地把魚取下來,放進桶裡,鯉魚在桶裡蹦躂,濺得她和葉辰滿身泥點,倒像是剛從田裡回來。
槐花也跑過來看,小手戳了戳鯉魚的背:“它好像不高興。”
“等會兒把它放了好不好?”秦淮茹摸著女兒的頭,“這麼大的魚,說不定已經當媽媽了。”
柳葉兒有點舍不得,摸了摸鯉魚的尾巴:“那……放了它,它會回來嗎?”
“會的。”葉辰把鯉魚撈出來,捧著走到水邊,“它會帶更多小魚來,讓我們下次釣。”他一鬆手,鯉魚“嗖”地鑽進水裡,尾巴拍起的水花,像給他們鞠了個躬。
二、樹蔭下的秘密
中午在柳蔭下野餐時,柳葉兒還在念叨那條鯉魚。秦淮茹把餅掰碎了喂她:“下午讓你爸給你釣條更大的,好不好?”
“不要了。”柳葉兒搖搖頭,突然壓低聲音,“媽,我剛才看見王奶奶在胡同口跟張大媽說你壞話,說你不該讓爸給你做魚竿。”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秦淮茹的手頓了頓。王奶奶是院裡的老鄰居,總愛說長道短,以前就嫌她帶著兩個女兒改嫁,背後說過不少閒話。
“彆聽她的。”葉辰往槐花碗裡夾了塊醬豆,“你媽該用新魚竿,誰也管不著。”他想起昨天王奶奶來借釘耙,他故意說找不到,現在看來,是對的。
槐花突然拉了拉秦淮茹的衣角:“媽,我也聽見了,王奶奶說你……”她咬著嘴唇,沒再說下去。
“說什麼都沒關係。”秦淮茹把兩個女兒摟進懷裡,“隻要咱們一家人好好的,彆人愛說啥說啥。就像這河裡的魚,不管岸上有人罵還是有人誇,它們該遊還是遊,該吃還是吃。”
柳葉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突然指著遠處喊:“爸,快看!那邊有蜻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