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潮地濕，雨霧的那端逐漸出現了熟悉的庭院。
北信介的雨靴聲音與柚凜的平底鞋聲音，在淅淅瀝瀝的雨聲中交錯。
柚凜身上穿著的琉璃色薄綢連衣裙濕了大半，緊貼在肌膚上，除了涼意還有粘黏的煩躁感。
北信介的目光從她裸在外麵的肌膚掃過，聲音平穩：“要換衣服，濕氣太重了。我去拿衣服給你。”
“北前輩給我一件你不要的舊衣就好了。”柚凜一邊嫌棄地將黏在肌膚上的衣裙往外扯，一邊隨口說道。
而在她話音落下的瞬間，氣氛被沉默凝住了。
柚凜驀地反應過來。要穿北前輩的衣服……這，這好像有點曖昧了！幾乎是想到的瞬間，她捂著臉，臉……變燙了。
她悄悄抬眼想觀察北信介的神情，卻猝不及防撞進他含笑的眼眸中。他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站在原地看著她，似乎在確認她剛才說的話。
柚凜猛地轉過身，臉頰更紅了。在內心無能抓狂：啊啊啊！！！我犯錯了！我犯了！我居然對北前輩說了這麼失禮的話！嗚嗚，肯定又會覺得我輕浮了……
背對著北信介的柚凜，想要張嘴解釋一二，卻又覺得會越描越黑，便不再開口，打算做一個沉默陰鬱的柚子。
北信介眼底的笑意加深，沒有多說什麼，步履沉穩地離開。
過了一會兒，他拿了一件緋色的裙子出來，款式彆致，顏色明亮。
“換上吧。”
柚凜從他手上接過衣服，觸及便知這是棉麻的質感。
她換好出來，衣服竟是意外地合身，興奮地對著北信介轉了一圈，頗有些吃驚。
“奶奶的眼光超級棒啊！衣服好好看~~~”她由衷地讚歎，但隱約覺得這件衣服不太像是奶奶喜歡的風格……倒像是做給某個特定的人的。
她摸了摸麵料，感覺得出這是件未下過水的新衣……
柚凜站定，語氣中帶著不確定的擔憂：“北前輩，這是新衣吧？我穿……會不會不太好？”她小心翼翼地抬眼望向他。
北信介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衣服上，停頓一瞬，這才低聲應道：“……是給你穿的。”
“啊？”柚凜懵懵地點頭，腦中思緒還在打結，“給我穿的？”
這次，北信介沒有立刻回答，微微側身，似乎想離開。
他簡單地“嗯。”了一聲後，背對著柚凜快步離開，柚凜依靠客廳昏暗的光，瞥見他露出的耳根似乎透著紅暈。
北前輩是……害羞了？柚凜抓了抓濕潤的頭發，用乾毛巾搭在頭上，無聊地看著窗外的雨。
雨似乎又大了些。
北信介從廚房端來一碗冒著熱氣的薑茶。
“預防感冒的。”他將碗輕輕放到她旁邊的矮桌上，聲音有些低啞。
柚凜捧起薑茶碗，暖意瞬間就從指尖傳遞到心頭。
“嗯！謝謝北前輩！”她小口地啜飲著薑茶，腦中的渾濁感越來越強烈。
把碗放下，她突然想起什麼，問道：“北奶奶去了哪裡？還沒回來嗎？我們要不要去找一找？”
“去了城裡，”北信介收拾好茶碗，“明天才回來。”
“這樣啊……”柚凜點點頭。
看著廊簷外直直垂落的雨滴，聽著滴答作響的聲音，一種在疲憊感之外的放鬆湧上來。
她童心未泯地把穿著的鞋脫下，整齊放在一邊，雙腳懸在廊簷邊緣，無意識地晃來晃去。
就在她晃得上頭時，餘光瞥見北信介正端著一個小碟子站在門邊。
柚凜的動作瞬間僵住，臉上褪下不久的紅暈再次回來，滿是羞惱。
啊啊啊！！！她剛剛在乾什麼？！嗚嗚，像個不懂事的小孩子晃腳……嗚嗚，太失禮了！！！
她立刻想把腳縮回來藏好，卻被北信介溫和的聲音止住。
“在這裡，隨意些就好……”他把碟子放在她旁邊，語氣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縱容，“我不凶，柚凜不要感到不自在。”
柚凜羞惱地低下頭，小聲嘟囔著：“可是，信介前輩是個遙遠的存在啊。”
北信介微微怔住，腦中浮現出剛才在門邊看到的畫麵。
柚凜在廊簷下，肆意玩耍，眯著眼仰望下雨的天空。開始傾斜的雨絲灑在她的臉上，勾勒著她的臉部輪廓。他順著她的視線望去，灰蒙的天空被吹散變成了霧藍。
他在原地站了也不知多久，突然就想到了最開始見到她的樣子。
“柚凜……才是個遙遠的存在。”如今在聚光燈下的柚凜，她身上的耀眼光芒讓人覺得遙不可及。
柚凜不可置信地抬頭看他，他也恰好認真地回望著她。
一陣風吹過，裹挾著草木的濕潤氣息從鼻尖拂過。
新綠和雨滴在一同搖晃，樹葉摩擦的輕響宛若輕聲細語般將他們包圍。
廊下的這方天地，被隔成了隻有他們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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