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海戰場的喧囂如同億萬頭瀕死星獸的悲鳴,在扭曲的能量湍流中反複激蕩、撕裂。
在這片被血與火浸透的煉獄,失去統一指揮、通訊時斷時續的天宮集團殘軍,如同被逼至絕境的遠古凶獸,刻在基因深處的本能——
“殘暴”、“嗜血”、“戰鬥”、“勇敢”、“忠誠”——被死亡的陰影徹底點燃,爆發出最後、最瘋狂的璀璨!
“為了華燁王——!!!”
一聲淒厲到破音的咆哮,壓過了能量武器的嘶鳴!一艘中型男天使突擊艦,引擎噴射口爆發出不正常的、如同回光返照般的熾白光芒,艦體遍布裂痕和燃燒的火焰。
如同從地獄歸來的複仇幽靈,放棄了所有閃避和戰術,將僅存的能量全部注入引擎,以近乎自毀的速度,悍然撞向一艘試圖封鎖航道的女天使戰列巡洋艦!
轟隆——!!!!
驚天動地的殉爆!兩艘戰艦化作一團瘋狂膨脹的毀滅火球!狂暴的能量衝擊波將周圍數十架小型飛行器和交戰中的戰士瞬間撕成碎片!
那艘女天使巡洋艦厚重的裝甲如同紙片般被撕裂、熔化,艦體從中斷裂,燃燒的殘骸混合著無數生命,如同流星雨般墜向黑暗的虛空!
這慘烈的自爆,如同點燃了最後的導火索!
“天宮秩序永存——!!!”
另一艘小型高速偵察艇上,駕駛員雙眼赤紅,發出野獸般的嚎叫。艇身上密密麻麻綁滿了高能反物質炸藥!
他操縱著傷痕累累的小艇,如同自殺蜂鳥,靈巧地穿過密集的攔截火力網,精準地撞進了一群正在集結、準備增援的女天使戰機群中心!
無聲的湮滅白光瞬間吞噬了一切!一個直徑數百米的絕對毀滅領域憑空出現,範圍內的所有物質,無論是女天使戰機還是飄散的金屬碎片,都在瞬間化為最基礎的粒子,消失得無影無蹤!
隻留下一個短暫存在、令人心悸的絕對黑暗球體!
“吾王必勝!忠誠——!!!”
失去了戰艦的男天使戰士,背靠著燃燒的殘骸,將僅存的高爆炸藥綁滿全身,獰笑著撲向女天使戰士密集的區域!
他們不再揮劍格擋,隻是張開雙臂,用身體去迎接刺來的烈焰之劍,然後在被洞穿的瞬間,引爆身上的毀滅之源!
轟轟轟——!!!
連綿不絕的殉爆火光,在女天使的防線各處此起彼伏地亮起!每一次亮起,都伴隨著一片區域的徹底清空和女天使戰士驚恐的尖叫!
男天使戰士們用最原始、最瘋狂、最慘烈的方式,踐行著他們對“王”的忠誠,對“秩序”的狂熱!用生命和最後的血肉,去撞擊那看似堅不可摧的包圍網!
這種源自血脈、超越理性的瘋狂,讓女天使戰士們感到了靈魂深處的顫栗!
她們訓練有素的陣型被一次次自殺衝擊打亂,嚴密的包圍圈如同被無數瘋狂的螞蟻啃噬的堤壩,開始出現劇烈的晃動和裂痕!
“頂住!攔住他們!!”女天使指揮官的聲音在通訊頻道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慌,“增援!我們需要增援!他們瘋了!全都瘋了!”
為了堵住這些被瘋狂撕開的缺口,女天使後方圍攻華燁天宮號的核心力量,以及外圍封鎖鶴風第二軍團的部隊。
不得不被緊急抽調,如同救火隊員般撲向各處搖搖欲墜的防線!
拆東牆補西牆!整個女天使的作戰體係,被男天使這種不計代價、以命換空間的瘋狂打法,拖入了被動和混亂!
然而,這悲壯的瘋狂,終究無法逆轉核心戰場的絕對劣勢。
深紫色的“暗能破壞網”囚籠,如同死神的歎息,將天宮號及其周圍殘存的護衛艦隊死死鎖住。
囚籠之內,戰鬥已進入最後的血腥天宮號登陸戰。
天啟王涼冰的本部精銳,如同致命的白色洪流,已經衝破了天宮號最外層裝甲,突入了龐大的艦體內部!
通道內,華燁耗費巨資打造的精銳禁衛軍——天宮衛士,正與涼冰麾下最凶悍的天啟突擊隊展開慘烈的白刃戰!
夙銀戰劍與烈焰之劍瘋狂碰撞!能量槍械在狹窄空間內嘶吼!爆炸的火光不斷在通道深處亮起!
每一條走廊,每一個艙室,都變成了血肉磨坊!
天宮衛士的忠誠與勇武在涼冰狡詐多變的戰術和絕對的數量優勢麵前,被一點點碾碎、消耗!
艦橋厚重的合金大門外,最後的天宮衛士組成人牆,用身體和盾牌死死抵住,門外是涼冰部下狂暴的衝擊和能量切割的刺耳噪音!
每一次撞擊,都讓大門劇烈顫抖,裂痕蔓延!
華燁癱坐在他那張鑲嵌著無數寶石、此刻卻沾滿灰塵和碎片的王座上。
三代神體的力量依舊磅礴,但他那張曾經不可一世的臉,此刻隻剩下死灰般的絕望和扭曲的恐懼。
王冠早已不知丟在何處,金色的王袍被撕破,露出裡麵價值不菲卻顯得無比可笑的絲綢襯衣。
“廢物!都是廢物!!”他徒勞地對著空無一人的通訊頻道嘶吼,聲音沙啞。
“鶴風呢?!蘇瑪麗呢?!本王的軍團呢?!快來護駕!護駕啊!!!”
回答他的,隻有艦橋外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的喊殺聲、爆炸聲,以及合金大門不堪重負發出的、令人牙酸的金屬呻吟聲。
蘇瑪麗重傷被俘的消息如同最後一根稻草,壓垮了他最後一絲僥幸。
男天使大軍死傷過半的殘酷現實,更是讓他明白,天宮秩序……完了。
他幻想中戰爭結束後的永恒享樂天堂,如同陽光下脆弱的肥皂泡,在怒海的血浪中徹底破滅,隻剩下冰冷的絕望和無儘的恐懼。
此時戰場的另一端——第二軍團殘部
鶴風拄著“霸權”劍,屹立在“光明號”焦黑破碎的艦艏。汗水混合著血汙,在他冰冷的鎧甲上衝刷出道道痕跡。
左手掌心那焦黑的傷口傳來陣陣的抽痛,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內腑的傷勢,帶來沉悶的鈍痛。
夙銀鎧甲上布滿了縱橫交錯的灼痕和深深的凹痕,左肩甲那道細微的裂紋似乎又擴大了一絲。
女天使的圍困依舊嚴密,但那種不惜代價的瘋狂進攻已經停止,轉為冰冷而高效的封鎖。這給了他,也給了整個第二軍團一絲喘息之機。代價是巨大的,第二軍團減員接近四成,幾乎人人帶傷,戰艦損失慘重。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準的掃描陣列,穿透混亂的戰場,將整個怒海的末日圖景儘收眼底。
他看到:外圍那些瘋狂的男天使戰士,如同撲火的飛蛾,用生命點燃最後的煙火,一次次撼動著女天使的包圍圈,迫使她們不斷抽調兵力去填補。
悲壯,卻注定徒勞。
那搖搖欲墜的防線背後,是女天使依舊雄厚無比的力量。
他看到:那深紫色的囚籠核心,華燁的天宮號如同被群鯊撕咬的巨鯨,金色的艦體在爆炸的火光中顫抖、崩解。
涼冰的白色洪流已經湧入艦體,最後的抵抗正在被瓦解。
凱莎那柄裁決命運的天刃,正率領著最精銳的力量,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壓向那搖搖欲墜的核心!掃蕩著外圍任何企圖靠近“勤王”的零星抵抗。
天宮號即將陷落。華燁即將成為階下囚。天宮秩序……這個他曾追隨、征戰、為之付出六千載的心血。
也曾質疑、沉默、最終不得不維護的龐然大物,終於走到了它血腥而屈辱的終點。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空虛感瞬間攫住了鶴風的心臟。
他…輸了。
一萬零五百年的生命,數千年的征戰,從懵懂少年到威震八方的戰神,掃平諸侯,鎮壓叛亂,手上沾滿了無數敵人的鮮血,也背負著袍澤兄弟的性命……最終換來的是什麼?
是華燁的昏聵墮落?
是天宮秩序的壓迫與不公?
是凱莎那刻骨銘心的恨意?
是妹妹鶴熙冰冷的對立?
是眼前這怒海血海,是身後這傷痕累累、前途未卜的殘軍?
曾經在仙間星頂,與凱莎共同描繪的那個和平、美好、沒有戰亂的天使文明未來,如同一個巨大的諷刺。
他揮舞著“霸權”,以為能斬出一條通向理想國度的道路,最終卻隻斬出了更深的仇恨和無儘的廢墟。
他征戰近萬年,自以為平定亂世便是救贖,最終卻輸得一塌糊塗,連心中最後一點關於“和平”的幻想,也在這怒海的炮火中徹底化為齏粉。
此時的鶴風笑了,笑的諷刺而悲涼,他現在就像一條被掃地出門的老野狗,即將死無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