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個人如同斷了線的風箏,被這沛然莫禦的合力狠狠砸得向後倒飛出去!
砰!喀啦啦——!
他後背重重地撞在身後堅硬的合金牆壁上!
巨大的撞擊聲在通道內回蕩!
這還遠未結束!那恐怖的衝擊力並未完全消散!鶴風的身體在撞碎第一麵牆後,去勢不減,如同炮彈般繼續向後飛射!
轟!轟!轟!
接連三聲巨響!他又連續撞穿了後麵三道由巨型合金立方體構成的牆壁!
每一次撞擊都伴隨著金屬扭曲斷裂的刺耳悲鳴和漫天飛濺的合金碎塊!
三道牆壁如同紙糊般被洞穿,留下三個觸目驚心的人形孔洞!
最終,鶴風的身影消失在彌漫的煙塵和扭曲的金屬碎片中,重重地砸落在第四麵牆壁前堆積如山的合金廢墟裡,發出一聲沉悶的巨響。
煙塵彌漫,遮蔽了一切。
通道內,一片死寂。
諾克和德瑪保持著出拳的姿勢,劇烈地喘息著,汗水順著他們冷硬的臉頰滑落,滴在凹陷的鋼鐵地麵上。
他們的拳峰上,夙銀拳甲已經微微變形,隱隱有血跡滲出。
阿方索驚魂未定地站在一旁,查理則掙紮著站起,臉上滿是難以置信。
其他幾位被淘汰的軍團長也循聲趕來,看到眼前這如同被巨獸肆虐過的通道,無不倒吸一口涼氣。
煙塵緩緩沉降。
那片由扭曲金屬塊構成的廢墟頂端,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碎裂的合金塊被一隻覆蓋著夙銀臂甲的手推開。
鶴風的身影,有些踉蹌地從廢墟中站了起來。
他身上的夙銀甲布滿了劃痕和撞擊的凹痕,尤其胸腹位置,兩個清晰的拳印深深烙印在甲胄表麵,周圍的金屬呈現出不正常的扭曲。
黑色的短發沾滿了灰塵和細小的金屬屑。嘴角掛著一縷刺目的鮮紅,顯然內臟受到了震蕩。
但他的脊梁依舊挺得筆直,那雙深邃的黑眸中,沒有絲毫挫敗的陰霾,反而亮得驚人,如同燃燒的星辰!
那眼神裡,沒有王者的憤怒,隻有戰士最純粹的情緒——一絲麵對強敵久攻不下的無奈,以及一股更加熾烈、更加滾燙的興奮!
德瑪、諾克、查理、阿方索四人迅速圍攏上來,形成一個鬆散的包圍圈,眼神中充滿了敬畏與警惕,等待著王的反應。
鶴風抬手,隨意地抹去嘴角的血跡,目光掃過圍攏上來的四人,最終落在氣息尚未平複的諾克和德瑪身上。
他咧開嘴,露出一個帶著血腥味卻無比暢快的笑容,聲音因胸腔的震蕩而略顯沙啞,卻清晰地回蕩在死寂的通道內:
“不打了。”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每一個軍團長布滿汗水和灰塵的臉龐,那眼神中的興奮如同火焰般跳躍。
“你們……都不錯!”
尤其是最後幾個字,帶著毫不掩飾的激賞和欣慰,重重地砸在每一個軍團長的心裡。
其他幾位被淘汰的軍團長也陸續聚攏過來。
沉默地看著他們的王從廢墟中站起,那挺直的脊梁仿佛能撐起整個天翊的蒼穹。
就在這時,一陣極其輕微、卻異常清晰的蜂鳴聲突兀地打破了這戰後短暫的凝滯。
嗡——
聲音來自鶴風夙銀臂甲內側一個不起眼的集成通訊模塊。
一道幽藍色的光點在他視野角落穩定閃爍。
鶴風微微蹙眉,抬手在臂甲側麵一個隱蔽的感應區劃過。
一道微光投射在他麵前,形成一個穩定的小型通訊光幕。
他沒有選擇私人接入,而是直接開啟了免提模式。
最高統帥部參謀長路西法那張總是帶著冷靜計算、此刻卻明顯壓抑著某種劇烈情緒的麵孔,清晰地出現在光幕上。
他的聲音,透過擴音器,在寂靜的通道內響起,清晰地傳入每一位軍團長的耳中:
“王上!”
路西法的聲音帶著一種罕見的、極力壓抑卻依然無法完全抹去的顫抖,那並非恐懼,而是一種深切的、仿佛來自血脈深處的悲憤。
“第一偵查組……回來了。”
他頓了頓,似乎在整理措辭,又似乎在平複翻湧的情緒,“攜帶……來自已知宇宙,天使文明的最新……情報。”
每一個詞都敲打在寂靜的空氣裡。十大軍團長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
第一偵查組,那是王在數百年前,就秘密派遣回已知宇宙的“眼睛”。
他們攜帶著當年穿越界海時至關重要的“最終指針”,肩負著潛入那片曾經的家園、如今已是敵境的任務。
他們的歸來,意味著帶回了跨越近兩千年時空的真相。
路西法的聲音繼續響起,每一個音節都如同冰冷的石塊投入心湖:
“自怒海之戰結束一百年起……女天使……發動了名為‘正義大審判’的……持續百年的清洗!”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難以抑製的痛楚,“超過……超過60%的男性天使同胞……被強行定罪,剝奪一切,放逐至……宇宙邊荒!”
“他們被……被公認為……”
路西法深吸一口氣,仿佛要用儘全身力氣才能吐出那兩個帶著無儘屈辱和惡意的字眼。
“‘天渣’!”
“天渣”二字如同淬毒的冰錐,狠狠刺穿了在場所有男性天使的心臟!
空氣仿佛瞬間凍結了。
路西法的聲音因極度的情緒波動而變得更加嘶啞:“……餘下的……未能被放逐者……在天使文明內部……淪為最低等的存在!”
“遭受無處不在的歧視、壓迫、侮辱!”
“生存空間被極限壓縮……人人喊打!”
“如同瘟疫!”
他幾乎是咬著牙說下去。
“……剩下那些……沒有被放逐的……大部分……在絕望和恐懼中……選擇了主動逃離!”
“背井離鄉!亡命星海!不知所蹤!”
最後的結論,如同冰冷的喪鐘敲響:
“…如今天使文明……男性天使……已……已…近乎滅絕!”
通訊光幕上,路西法緊握著拳頭,指節發白,眼眶泛紅。
這位以冷靜理智著稱的統帥部參謀長,此刻也因這份來自遙遠故土的、同胞近乎被種族清洗的慘烈情報而悲痛欲絕。
啪嗒。
是汗水或者彆的什麼,滴落在凹陷合金地麵上的聲音。
通道內,死一樣的寂靜。
十個身經百戰、在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軍團長,如同十尊瞬間失去了靈魂的鋼鐵雕像。
他們低垂著頭,麵容被陰影籠罩。
沒有憤怒的咆哮,沒有激憤的質問,隻有一種沉重的、令人窒息的落寞與哀傷。
如同實質的鉛塊,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也彌漫在每一寸空氣裡。
路易、腓特烈、亨利、喬治、腓力、愛德華……他們的拳頭無聲地攥緊,夙銀拳甲發出輕微的金屬摩擦聲。
查理和阿方索的胸膛劇烈起伏。
就連剛剛給予鶴風沉重一擊、氣息尚未平複的諾克和德瑪,此刻也如同被抽乾了所有力氣。
二人的棕發和黑發遮掩下的側臉線條緊繃得如同岩石,眼神深處翻湧著驚濤駭浪般的情緒。
不是恐懼,而是同為男性天使,目睹母文明同胞遭遇滅頂之災時,那種無法言喻的悲涼與兔死狐悲的徹骨寒意。
和天使文明那些被放逐、被壓迫、被滅絕的男性天使相比……
他們這些當年跟隨王殺出怒海重圍、穿越界海、最終在未知宇宙建立起天翊文明的火種……
何其幸運!
這份幸運帶來的不是慶幸,而是更深沉的、幾乎要將人淹沒的負疚感與悲憫。
鶴風靜靜地站在原地,看著麵前光幕中路西法悲痛而壓抑的臉。
他臉上的血跡未乾,胸口的疼痛依舊清晰。他沒有看周圍的軍團長,隻是伸出沾著灰塵和血跡的手指,在通訊光幕上輕輕一點。
“知道了。”
他的聲音異常平靜,平靜得如同凍結了萬載的寒冰,聽不出任何波瀾。
隻有離他最近的諾克和德瑪,才能捕捉到他眼底深處那一閃而逝的、痛苦和無奈。
通訊光幕無聲地熄滅。
鶴風緩緩轉過身,不再看身後那一片狼藉的戰場和十位沉默如鐵的軍團長。
他邁開腳步,靴子踏過碎裂的合金塊,發出清脆的聲響,一步步走向訓練場邊緣一處巨大的觀景平台。
鶴風抬起頭望著遠處,是璀璨的星河,是幽深的星雲,是無數閃爍的、代表著未知與可能性的星辰。
他是穿越者。
他知曉那名為《超神學院》的故事。
他早已知曉結局——在那個故事裡,天使文明,早已沒有了男性天使的立足之地。
他們被掃進了曆史的垃圾堆,被冠以“天渣”的惡名,成為襯托“諸神之王”凱莎偉岸身影的背景板,或是最終被徹底清算的“上古餘孽”。
理智上,他早有預料。
怒海戰敗,華燁被俘,男天使主力灰飛煙滅的那一刻,他就預見了可能的清算。
流亡途中,他無數次推演過已知宇宙可能的演變。他以為自己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
但當這份冰冷的、帶著具體數字和殘酷細節的情報,由他最信任的參謀長親口道出,血淋淋地攤開在他麵前時……
一種難以言喻的、源自靈魂深處的悲涼與憤怒,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繞了他的心臟,幾乎讓他窒息。
他在天使之城生活了一萬年!
那裡有他懵懂的童年,有他揮灑汗水的學院,有他縱橫沙場的榮耀,有無數並肩作戰的袍澤……那片星空下,埋葬了他幾乎全部的過往和情感!
那是他的“故土”,是他無論流亡多遠、建立了何等強大的新文明,都無法徹底忘記的“老家。”
如今,這個家,被名為“正義”的利刃,近乎徹底斬斷了。
兔死狐悲,物傷其類。
他鶴風,天翊王,帶領著最後的火種逃離了怒海,建立了新的國度,擁有了無上的力量與疆域。
但他隻能庇佑少數,而多數隻能淪為被女天使放逐的“野狗!”
一種巨大的、宿命般的蒼涼感,如同宇宙深寒的洪流,席卷了鶴風的全身。
他望著那遙遠得仿佛永遠無法觸及的、屬於天使文明的星域方向。
他沉默了很久很久。
通道內的軍團長們,也沉默著,如同十座沉默的山巒,守護在他們王的身後。
空氣中彌漫著悲傷、憤怒,以及一種無聲的、沉重的凝聚力。
終於,鶴風緩緩開口。
他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種穿越了萬年時光的疲憊和一種洞悉命運卻無力改變的蒼茫:
“你們……怎麼辦?”
“隻有……天知道。”
他頓了頓,目光穿透舷窗,投向那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儘頭,仿佛看到了那些在邊荒掙紮、在母文明被碾碎的同類的身影。
隻有天知道。
這輕飄飄的幾個字,卻像萬鈞重錘,重重地砸在每一個在場的軍團長心上。
也仿佛為那些正在或已經消亡的同類,敲響了最後的、充滿無儘悲涼的挽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