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自稱帶著一絲微妙的諷刺,似乎是在調侃自己與凱莎的關係,又像是在強調某種叛逆的歸屬感。
她不等卡爾回答,目光掃過周圍宏偉而聖潔的建築,紅唇輕啟:“怎麼樣?我們天使文明,是不是很美?”
她的語氣帶著一種近乎炫耀的自豪感,但眼神深處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比你們神河那些冷冰冰的金屬疙瘩,還有德諾那鄉下地方,好看多了吧?”
話音未落,涼冰的手已經極其自然地抓住了卡爾的手腕!
她的動作快如閃電,帶著不容拒絕的力道,卻又奇異地不會讓人感到疼痛。
“哇!”涼冰故作驚訝地低呼一聲,另一隻手的手指已經撫上了卡爾的手背,指腹帶著一種近乎褻瀆的觸感,輕輕摩挲著他白皙光滑的皮膚。
“你的手……好嫩啊!”
她抬起頭,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卡爾瞬間漲紅的臉,仿佛發現了什麼稀世珍寶,“這麼白……這麼滑……嘖嘖嘖,在德諾整天對著那些數據板和大時鐘,真是暴殄天物了!”
卡爾隻覺得一股熱血“嗡”地一聲衝上頭頂!
從未有過的親密接觸,對方身上那極具侵略性的氣息和直白露骨的言語,如同狂風暴雨般衝擊著他單純如白紙般的神經。
他試圖抽回手,卻發現涼冰看似隨意的手指如同鐵鉗般牢固。
他窘迫得幾乎要窒息,淡金色的頭發下,耳朵尖紅得滴血,眼神慌亂地四處躲閃,就是不敢看近在咫尺的涼冰。
“你……你多大了呀?”
涼冰仿佛沒看到他的窘態,繼續“窮追猛打”,身體又往前貼了貼,溫熱的呼吸幾乎要噴到卡爾的脖頸上,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酒氣(她似乎剛喝過酒)。
“看你這小模樣,長大了嗎?”
“嗯?叫聲‘冰姐’來聽聽?”
“姐姐給你糖吃哦~”
她另一隻手變戲法似的,指尖真的撚著一顆閃爍著七彩流光、一看就非凡品的能量結晶糖。
(此時的學者卡爾還不是無數年後那個漠視生命的冥河死神,他似乎…淪陷了…)
“我……我……”
卡爾感覺自己大腦一片空白,所有精密的邏輯思維、複雜的空間模型、深奧的神河知識,在這一刻統統宕機!
他隻能發出幾個無意義的音節,身體僵硬得像塊木頭,白皙的臉龐紅得如同熟透的番茄。
一萬多年來,他所有的情感經曆都僅限於對導師太空的孺慕和對知識的渴求,何曾遭遇過涼冰這般妖冶如火、又強勢如風暴的異性?
這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和處理能力範疇!
涼冰看著卡爾這副純情到幾乎冒傻氣的模樣,眼中的笑意更濃了,還帶著一絲惡作劇得逞的得意。
她似乎非常享受這種“調戲”帶來的樂趣。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涼冰終於大發慈悲地鬆開了卡爾的手腕,但身體依舊離得很近。
她順著卡爾剛才呆望的方向,瞥了一眼角落裡那兩座殘破的雕像,紅唇撇了撇,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怎麼?對我們天使的‘曆史垃圾堆’感興趣?”
她邁開長腿,黑色披風在身後劃出一道優雅的弧線,率先走向那兩座殘像。
卡爾如蒙大赦,趕緊深吸幾口氣,試圖平複狂亂的心跳,臉上滾燙的溫度卻一時難以消退。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了上去,隻是刻意和涼冰保持了兩步的距離。
涼冰走到那兩座雕像前,雙手抱胸,姿態慵懶而倨傲。她先是用腳尖隨意地踢了踢那座姿態浮誇、頭部碎裂的雕像殘塊。
“喏,這個,”涼冰的語氣充滿了鄙夷,如同在介紹一灘惡心的汙穢,“就是那個遺臭萬年的華燁。”
“天宮秩序的開創者昏君,淫亂、殘暴、愚蠢、自大……所有你能想到的君王惡德,他一樣不落,甚至猶有過之。”
“他爹華榷好歹還勉強維持了點體麵,到他這兒,嗬嗬……”
她發出一聲短促而冰冷的嗤笑,“就是一條隻知道在女人堆裡打滾、用下半身思考的蛆蟲!”
“怒海之戰,就是這條蛆蟲和他手下那群天渣的葬身之地!死得其所!”
涼冰的評價如同淬毒的匕首,字字見血,毫不留情。
卡爾默默聽著,心中對華燁的形象有了一個極其負麵的、但也符合德諾一部份情報記錄的初步認知。
這似乎是一個毫無爭議的“反派”。
接著,涼冰的目光轉向了旁邊那座背脊挺直、僅剩殘軀的雕像。
她的眼神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那不再是純粹的鄙夷和唾棄,而是多了一絲複雜難明的意味,像是厭惡,又像是忌憚,甚至……一絲極淡的、被刻意掩蓋的……惋惜?
“至於這個……”
涼冰的聲音低沉了一些,語氣也變得有些飄忽不定,不再像剛才介紹華燁那般斬釘截鐵,“他叫鶴風。”
曾經是華燁手下的頭號戰將,一樣不是什麼好東西。”
“嗬,能力嘛…倒是挺能打。”
她的嘴角扯出一個略帶嘲諷的弧度。
“怒海之戰,華燁和蘇瑪麗都成了階下囚,唯獨他……”
涼冰頓了頓,眼神望向廣場之外那深邃的宇宙方向,“帶著一幫殘兵敗將,硬生生衝破了我們聯手布下的天羅地網,然後…一頭紮進了宇宙禁區——‘界海’。”
提到“界海”二字,涼冰的語氣明顯加重,帶著一種連她自己都未察覺的凝重。
“那片鬼地方,進去容易,出來?”
“哼!幾千年來,我們天使巡邏隊從未停止過對界海邊緣的監控,連根毛都沒發現。”
通訊斷絕、空間紊亂、已知物理法則在那裡都可能失效……就是個墳場!”
她收回目光,重新落在那殘破的雕像上,用一種近乎蓋棺定論的、刻意輕描淡寫的口吻說道:“四千多年了,音訊全無。”
“彆說一個三代超級戰士,就算是神體,陷在那鬼地方幾千年,也早該被撕成宇宙塵埃了。”
她聳了聳肩,黑色大氅隨之晃動,“所以,死了唄。”
“屍骨無存,早就死乾淨了。”
“這種人,死了倒也乾淨,省得再出來禍害宇宙。”
涼冰的介紹到此為止。
沒有像評價華燁那樣展開其“罪行”,隻是強調了其“華燁爪牙”的身份,重點渲染了“界海”的恐怖和其必然的結局——死亡。
她似乎在刻意回避著什麼,將關於鶴風的一切都包裹在“界海”這個終極的死亡陷阱之中。
試圖用這個冰冷的、無法辯駁的“事實”來終結所有可能的討論。
然而,正是這種刻意的回避、這種輕描淡寫的“死亡定論”,如同在卡爾敏銳的求知欲上澆了一桶滾油!
涼冰越是避重就輕,卡爾心中的疑雲就越發濃重!
一個能在怒海絕境中、在三王聯手圍剿下成功突圍的“戰神”?
一個能帶著殘軍成功逃過追捕的統帥?
一個在涼冰口中評價複雜、甚至隱隱帶著一絲忌憚的敵人?
一個在天使官方曆史中被徹底抹去名字、隻留下殘破雕像的“失敗者”?
如果鶴風真的如涼冰所說,隻是一個單純的“華燁爪牙”、“死了乾淨”的角色。
為何在介紹他時,涼冰的眼神和語氣會流露出那種複雜難明的情緒?
為何提到“界海”時,她的凝重感遠超對華燁的鄙夷?
更重要的是——卡爾指尖殘留的那一絲微弱卻奇特的意誌碎片!
那絕非一個庸碌之輩所能擁有!那是一種經曆過屍山血海、背負著沉重使命、在絕望中依舊挺直脊梁的強者意誌!
這種意誌,與涼冰口中輕飄飄的“死了”結論,形成了強烈的、無法調和的矛盾!
“界海……”卡爾在心中默念著這個充滿禁忌色彩的名字。
涼冰的描述將其塑造成了一個絕對的死亡禁區。
但卡爾的思維卻如同最精密的儀器,瞬間開始運轉:已知物理法則失效?空間紊亂?通訊斷絕?
這不正是時空理論中某些極端扭曲狀態的體現嗎?
神河文明對大時鐘的部分研究,似乎也指向過宇宙中存在類似的“異常區域”。
如果鶴風真的進入了界海,並且……存活了下來?哪怕隻是理論上的可能性……
一個大膽的、甚至有些瘋狂的想法在卡爾腦海中萌芽:界海,或許並非絕對的死地!
它可能蘊含著超越當前認知的宇宙的廣闊,而那個名為鶴風的“不敗者”,他的命運。
他可能掌握的關於界海的信息……這本身就是一個極具誘惑力的、關乎宇宙終極秘密的巨大課題!
涼冰的刻意回避和輕描淡寫,非但沒有熄滅卡爾的好奇之火,反而如同在乾柴上投下了火種!
鶴風這個名字,連同那片神秘的界海,瞬間在卡爾心中從一個被遺忘的曆史注腳,上升到了一個亟待探索的、充滿挑戰的學術高峰!
他抬起頭,星辰般的眼眸深處,那屬於學者的、純粹而熾熱的求知火焰,正無聲地熊熊燃燒。
他沒有再追問涼冰任何關於鶴風的問題——從對方的態度看,這顯然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他需要答案。
一個更權威、更接近宇宙真相的答案。
他要回去。
問導師。
問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