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點，"天意緣"直播間的觀看人數像被風吹起的紙錢，眨眼間突破了五萬。我輕捏銅香爐的爐耳，將它往鏡頭前推了半寸，青煙立刻在暖黃的補光燈下暈開，像極了老輩人口中"陰魂顯形"時的霧氣。
"感謝"紅塵過客"送出的桃花島。"我垂眸看著香灰簌簌落在供盤裡，故意讓尾音在喉間打個轉，"今晚我們繼續接緣，有需要問事查卦的家人們可以上麥了。"彈幕瞬間如漲潮的海水漫過屏幕，各種獵奇的問題混著尖叫表情，看得我太陽穴突突直跳。
快速掃過滾動的id，一個叫"滄桑人生"的頭像引起注意——灰撲撲的風景照做頭像，簡介欄寫著"尋個能說真話的人"。連麥接通的刹那，耳機裡傳來老式掛鐘的滴答聲，混著粗重的喘息，像是有人正把話筒貼在胸口。
"仙姑好，我...我最近遇到怪事了。"帶著濃重方言的女聲顫抖得厲害，背景裡的掛鐘突然敲響，十二聲悶響震得我耳膜生疼。我下意識摸了摸頸後的狐仙胎記，涼意順著指尖蔓延。
"這位緣主，慢慢說。"我拈起三炷香，火苗在無風的室內詭異地朝右傾斜。香插進香爐時，香灰竟凝成了個歪扭的人形。李秀英報出生辰八字的瞬間，直播間的彈幕突然卡了半秒，緊接著鋪天蓋地的驚恐表情刷滿屏幕。
"是我前夫...他死了不到一個月，天天給我托夢，說他死得太冤了..."她的聲音突然拔高，帶著哭腔的尾音刺破耳機。我抓起銅鈴連搖三下，清脆的鈴聲裡混進了細碎的嗚咽，像是從極遠處傳來的。
"月下孤影"四個字砸進耳朵時，銅鈴"當啷"墜地。我盯著屏幕上跳出的新聞截圖——朱九維倒在血泊裡的畫麵，胸口插著的匕首正對著直播鏡頭，而他睜大的眼睛裡，倒映著半張戴著口罩的臉。
彈幕徹底瘋了：
"臥槽！是那個被捅了十七刀的網紅？"
"我看過現場視頻！凶手捅完還對著鏡頭比耶！"
"警察不是說凶手是個狂熱粉絲嗎？"
我撿起銅鈴時，指腹觸到鈴身的冰涼。李秀英突然壓低聲音："他說...說害死他的人都會遭報應...最奇怪的是，他說那個"佳音尋偶"會第一個償命..."
手指猛地攥緊鈴繩。周靚穎的名字剛在腦海裡浮現，彈幕已經炸開了鍋：有人貼出兩人直播連麥時的曖昧截圖，有人甩出她被曝同時交往二十多個男粉絲的聊天記錄。我盯著搜索欄跳出的新聞——朱九維遇害後，周靚穎直播間多次拍到白影飄過，有觀眾還聽到背景音裡傳來男人的冷笑。
"那個狐狸精！"李秀英突然尖叫，"九維說她收男粉絲的禮物不發貨，還讓他們互相攀比刷榜！出事那天，她非要拉著九維在廣場直播pk..."
刺耳的電流聲驟然響起，直播間的頂燈開始瘋狂閃爍。我看見攝像頭畫麵裡，自己身後的牆麵滲出細密的水珠，在牆紙上暈開人形的水漬。李秀英的聲音變得扭曲："他來了！鏡子裡...鏡子裡的血在流！"
"閉眼！彆對視！"我抓起香灰撒向四周，符咒剛念到一半，連麥突然中斷。香爐裡的青煙猛地竄起半米高，在空中擰成個模糊的人形輪廓，那姿勢竟和朱九維遇害時一模一樣——雙手捂住胸口，脖頸微仰，嘴角卻掛著詭異的笑。
關閉直播時，觀看人數已經漲到了十萬。手機在掌心震動，李秀英的號碼發來一串亂碼，緊接著是張照片：老式穿衣鏡裡映著半截染血的手臂，鏡麵蒙著層白霜，像極了人呼出的霧氣。
我翻開黃曆，今日宜祭祀，忌見血光。羅盤的指針突然逆時針飛轉，香爐裡的三炷香同時從中間折斷，斷口處滲出暗紅的液體，在香灰上蜿蜒成"救"字。攝像頭指示燈不知何時亮起，畫麵裡隱約可見個黑影站在我身後，手裡握著把閃著寒光的匕首。
私信框跳出新消息，"月下孤魂"的id在屏幕上泛著青白的光："仙姑...他要來了...廣場地下...第七根..."文字突然變成亂碼，緊接著是段五秒的語音。點開的瞬間，尖銳的金屬摩擦聲刺得人太陽穴生疼，混著斷斷續續的女聲："彆...信...他們..."
蟒天花的陰陽鏡突然發燙，鏡麵映出我身後的景象——蟒天鳳的斬妖劍正在鞘中震顫，劍穗上的銅錢無風自動。黃小花的天罡印浮起淡淡金光，卻在觸到攝像頭畫麵的刹那，突然染上了層血色。
窗外驚雷炸響，雨幕中傳來重物拖拽的聲音。我握緊桃木劍，看見直播間的監控畫麵裡，自己的影子正在牆麵上緩緩抬手，做出個握刀下刺的姿勢。而在畫麵邊緣，隱約能看見個模糊的人影，手腕上戴著周靚穎直播間的定製手鏈，鏈子上掛著的鈴鐺，正隨著雨聲輕輕搖晃。
銅油燈的火苗在北鬥七星陣中詭異地搖曳，燈芯吞吐著幽藍的光。我將朱砂混入雄雞血，筆尖在黃符上劃出最後一筆時，窗外的雨突然變成了冰碴，劈裡啪啦砸在玻璃上。法壇中央的青銅鏡泛起一層白霧，鏡麵上的饕餮紋竟開始緩緩蠕動。
"他們都要死..."
"周靚穎騙了我..."
"幫我找到真正的凶手..."
直播間後台的私信像潮水般湧來，"月下孤魂"的id在屏幕上泛著青灰色的光。當我把寫有朱九維生辰八字的符咒投入燭火時，火苗突然竄起三尺高，燒出的灰燼沒有飄向空中，反而順著桌腿爬向地麵，在瓷磚縫隙裡蜿蜒成一道血線。
銅鈴搖響第三聲，青銅鏡麵突然裂開蛛網狀的紋路。我看見自己的倒影在鏡中扭曲變形，瞳孔裡映出一雙慘白的手從鏡麵深處伸出。朱九維的臉在裂痕中浮現，他生前染著栗色的頭發此刻結滿冰霜，右眼珠懸在眼眶外，隨著鏡麵的震動輕輕搖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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