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調出風口發出令人牙酸的嗡鳴，像是垂死之人的喘息。我下意識攏了攏披在肩頭的黑紗，指尖摩挲著冰涼的朱砂串。108顆朱砂珠子每一顆都刻著微小的往生咒，此刻卻像冰碴子般刺痛我的指腹。
"任老師，我女兒說她每晚都看見床底下有雙紅繡鞋......"
直播間的暖光燈在銅鏡上折射出詭譎的光暈，映得供桌上的三清像都仿佛在垂眸睨視。我微微前傾身體，銅鏡邊緣雕刻的饕餮紋在燈光下投出扭曲的陰影，正好落在那位連麥觀眾的頭像上。
"您家最近是不是動過祖墳的土？"我盯著銅鏡中若隱若現的灰色影子，那是個紮羊角辮的小女孩，正趴在連麥婦女的背上啃她的發梢。
彈幕突然瘋狂滾動。
【臥槽剛才鏡頭閃了一下！任老師背後有人影！】
【樓上彆嚇我，我特麼一個人在家啊】
【任老師今天能看因果嗎+1】
我正要回答，屏幕右下角突然彈出一道猩紅的連麥申請——"李文龍"三個血字在界麵上詭異地跳動，像是用活人鮮血寫成，邊緣還在不斷滴落暗紅色的液體。
"抱歉，我們稍後再處理紅繡鞋的問題。"我迅速掐斷當前連麥，手指懸停在那個異常申請上方。職業直覺讓我後頸汗毛倒豎，朱砂串突然變得滾燙，在手腕上勒出一道紅痕。
點下接通的刹那，一股腐臭混著香灰的氣息竟順著手機揚聲器鑽出來。那味道像是停屍房的福爾馬林混合著陳年骨灰壇的腥氣，我的胃部立刻痙攣起來。
屏幕裡浮現的麵孔讓我瞳孔驟縮。
那是張泛著青灰的臉，皮膚像被水泡發的宣紙，右眼下方凝結著硬幣大小的暗紅屍斑。他嘴角撕裂般咧到耳根，露出半截發黑的舌頭，牙縫裡塞著疑似肉屑的暗紅物質。身後背景濃稠得像化不開的墨，唯有三盞白燈籠在虛空中幽幽搖晃，燭火明明滅滅間，我看清燈籠表麵爬滿蛛網般的血紋。
"任老師，我給你講個故事。"他開口時，喉嚨裡發出如同指甲刮擦陶盆的聲響，"關於一場完美的謀殺。"
彈幕瞬間爆炸，紅色的"舉報"按鈕此起彼伏。可我的目光死死鎖在他脖頸處——那裡纏繞著一圈深紫色勒痕，皮肉外翻的邊緣還沾著幾縷濕漉漉的黑發，像是被人用長發活活勒死的。
"三天前，我母親下葬。"李文龍的講述裹挾著濃重的鼻音，仿佛鼻腔裡塞滿了爛棉花，"祠堂屋簷垂落的白幡被狂風撕成碎片，像極了散落滿地的紙錢。"
畫麵突然劇烈晃動，我瞥見他袖口滑落的皮膚上，密密麻麻布滿了青紫的手印，像是被無數雙手死死抓撓過。彈幕裡有人尖叫著截圖，說那些手印大小不一，甚至有嬰兒的掌紋。
"答謝宴上，我端著雕花瓷碗穿梭席間。"他的眼球突然轉向左上角，露出大片的眼白，"酒液在碗中泛起詭異的幽藍。"
直播間突然響起"滴答"聲，像是水珠落在青石板上。我低頭看見自己麵前的水杯正在震動，水麵浮現細小的漩渦，而杯底沉著幾根黑色長發。
"他們嫌我窮，嫌我沒本事。"李文龍突然貼近鏡頭，渾濁的眼球幾乎要頂破眼眶，我聞到了他嘴裡噴出的腐臭味，"我看著大姐抽搐時咬破了自己的舌頭，鮮血噴在祖宗牌位上；三弟七竅流血，指甲在青磚地上抓出四道血溝......"
直播間的燈光突然轉為慘綠，他身後的白燈籠"啪"地炸開，飛濺的燭淚在虛空中凝成七張扭曲的人臉。彈幕裡突然刷出大量求救信息：
【救命！我房間牆上在滲血！】
【任老師！有什麼東西在抓我的床底！】
【所有人快檢查自己家的鏡子！！！】
我猛地回頭，供桌上的銅鏡裡，七雙青灰色的手正從我的肩膀後方緩緩伸出——
我的後背撞在供桌上，三清像"咣當"一聲倒下。香爐裡立著的三炷香齊根折斷，香灰在空氣中凝成扭曲的人形，像是無數個掙紮的靈魂。
"任老師？您還好嗎？"李文龍的聲音忽遠忽近，帶著詭異的回音。我猛地回頭，銅鏡裡那些青灰色的手消失了，隻剩下我自己慘白的臉。
彈幕已經瘋了：
【鏡子！看鏡子！】
【那個穿紅衣服的女人是誰？】
【救命我家的鏡子在流血！！！】
我強作鎮定扶正三清像，手指觸到神像底座時卻摸到一層黏膩的液體。低頭一看，指尖沾著暗紅的血珠，正順著掌紋蜿蜒而下。
"繼續說。"我咬破舌尖，血腥味讓我清醒幾分，"那場宴會後來怎樣了？"
李文龍的臉突然抽搐起來，右眼的屍斑擴散到半邊臉頰。他身後的黑暗像潮水般退去，露出一個古舊的中式廳堂——八仙桌上擺著七副碗筷，每隻青花瓷碗裡都盛著幽藍色的液體。
"我把山茄花汁混在酒裡。"他的聲音突然變成男女混聲，像是好幾個人同時在說話，"大姐最先發作，她把翡翠鐲子都抓碎了......"
畫麵突然切換，我仿佛被拽進那個恐怖的宴會現場。雕花木椅上坐著七具腫脹的屍體，最靠近鏡頭的是個穿絳紫色旗袍的中年女人，她的指甲全部翻起，嵌在紅木桌邊緣；旁邊穿西裝的男人下巴脫臼，嘴角掛著黑血和涎水的混合物。
最駭人的是個穿校服的少年，他的太陽穴插著半截筷子，腦漿順著筷子滴在麵前的餐盤裡，卻還在機械地咀嚼著什麼。
"三弟死前抓著我問為什麼。"李文龍的聲音又變回獨自一人，但語調裡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歡快，"我告訴他，因為去年除夕，你們把我鎖在祠堂地窖裡三天。"
我胃裡翻江倒海，手腕上的朱砂串突然"啪"地斷開，紅珠子滾落一地，在青磚地上組成一個歪歪扭扭的"怨"字。
彈幕裡突然有人發：【你們看地上！珠子自己在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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