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木桌案上的白蠟燭燃到第五根時，燭芯突然爆出三朵燈花，紫晶球裡的霧氣凝成一張孩童的臉，轉瞬即逝。我指尖劃過紫薇劍的劍鞘，聽見金屬摩擦的輕響裡混著若有若無的童聲，像在數著“一、二、三”。
連麥申請彈出時，直播間的在線人數卡在6666，數字跳動的間隙裡，寇大海的頭像透著股說不出的詭異——昨天還灰蒙蒙的照片，今天邊緣竟滲出暗紅色的水漬，像極了血。
“任師傅……”寇大海的聲音剛從麥裡傳來，工作室的溫度計“哢噠”降到12度。他身後的背景是臨時租住的旅館房間，牆紙剝落處露出青黑色的牆基，像某種鱗片的紋路。小偉坐在他身邊，低著頭，雙手絞著衣角，校服領口歪歪扭扭，露出頸後一片青紫色的印記，形狀像隻蜷縮的手。
“小偉今天沒說胡話吧？”我撚起三炷香，火折子剛湊近，香灰就彎成詭異的弧度，在桌麵上投下繩結般的影子。彈幕裡有人刷“孩子被纏上了”，有人發了串倒過來的佛珠表情包。
寇大海喉結滾了滾，伸手想去摸小偉的頭，卻被孩子猛地躲開。“好多了，就是不愛說話。”他的手機鏡頭晃了一下，拍到床頭櫃上的泡麵盒，裡麵的湯結成了冰，“昨天按您說的搬去旅館，可半夜總聽見有人敲牆，敲的還是三長兩短……”
話音未落，小偉突然抬起頭。他的眼睛睜得異常大，黑眼珠幾乎占滿了眼白，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尖尖的犬齒：“爺爺說，他不是吊死的。”
直播間瞬間死寂，隨後彈幕像炸開的蟻穴。“！！！”“什麼意思？”“法醫鑒定是假的？”滾動的評論裡，那個id“紫衣客”的金色彈幕再次浮現：“紅蓋瓶，床底藏，七煞聚，鬼上床。”
我抓起天蓬尺，尺身刻著的北鬥七星突然發燙。“你說什麼？”我的聲音壓得很低，眼角餘光瞥見蟒天花的陰陽鏡裡，小偉的影子正長出麻繩般的尾巴。
“喝農藥死的。”小偉的聲音突然變得又粗又啞，像砂紙摩擦木頭，“紅蓋子的瓶子，在桌上滾啊滾，他捂著肚子在地上爬，指甲摳出三道血痕……”
“小偉！”寇大海猛地站起來，塑料椅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他想去捂孩子的嘴，手腕卻被小偉死死抓住，孩子的力氣大得反常，指節陷進他的皮肉裡，留下青黑色的印子。“你胡說什麼！”
小偉突然笑了，笑聲裡混著成年人的咳嗽聲：“他說肚子裡有蟲子在啃，從喉嚨爬到心口……”
“夠了！”我將紫薇劍拍在桌案上，劍鳴震得麥克風嗡嗡作響。工作室的燈開始瘋狂閃爍，明暗交替間，我看見七個模糊的影子在牆壁上蠕動——赤、橙、黃、綠、青、藍、紫，像七道凝固的血痕。
寇大海的手機突然黑屏，幾秒鐘後重新亮起，鏡頭對準了旅館的天花板。房梁上赫然掛著個模糊的黑影，脖子上纏著圈麻繩，腳尖正對著小偉的頭頂。孩子的笑聲還在繼續，隻是這次帶著明顯的痛苦，像被人掐住了喉嚨。
“查十年前的屍檢報告。”我對陳實使了個眼色，同時給蟒天鳳遞去暗號。她悄然退後，斬妖劍的劍鞘在陰影裡泛著冷光。
陳實的手指在鍵盤上翻飛，屏幕上跳出泛黃的卷宗照片。“法醫記錄是機械性窒息，頸部有縊溝……”他突然頓住，瞳孔微縮，“但胃容物檢測有異常，報告最後一頁被撕掉了。”
這時，小偉突然從椅子上滑下來，跪在地上，手指在地毯上劃出歪歪扭扭的字。寇大海顫抖著將手機湊近，我看清那是“床底有東西”四個字，筆畫裡滲出暗紅色的液體，像剛從傷口裡流出來的血。
連麥中斷的前一秒，我聽見小偉用成年男人的聲音說：“鐵皮盒，藏著他的骨頭……”
工作室的燈徹底熄滅，應急燈亮起時，滿地香灰結成了麻繩的形狀。蟒天花的陰陽鏡裡，七個彩色影子正貼著鏡麵爬行，赤煞的指尖已經穿出鏡外，在地板上燒出焦黑的洞。
“今晚子時，他要取孩子的命。”天師虎拂塵一甩，白色的拂絲纏上鏡沿，“七煞借童言破了陰陽界，這是要立壇獻祭。”
黃小花突然按住我的手腕，她的指尖冰涼：“任珊，小偉頸後的印子，是往生咒的反寫。”
我低頭看向自己的手，不知何時沾滿了黏膩的液體，聞起來像腐爛的茄子——老家有種說法，茄子形似吊死人，沾了陰邪之氣會滲出這種黏液。窗外傳來蟲鳴，仔細聽竟像無數隻“吊死鬼”尺蠖）在吐絲，沙沙聲裡混著孩童的計數聲：“四、五、六……”
午夜十一點五十五分，寇大海的私信終於進來，是段模糊的視頻。畫麵裡他正跪在旅館房間的地板上，手抖得幾乎握不住手機，床底透出幽幽的綠光，像有無數隻眼睛在眨。
“任師傅，我不敢……”他的聲音帶著哭腔，鏡頭掃過床腳，那裡堆著幾截茄子，是我讓他準備的——雖然忌諱用茄子祭祀，但以邪克邪時，其陰性能暫時壓製怨氣。此刻茄子表皮已經發黑，滲出的黏液在地板上彙成細小的溪流。
“倒數三十秒，把茄子扔進去，然後立刻退到牆角。”我盯著屏幕裡跳動的時間，同時給陳實打了個手勢。他推過來一台改裝過的電磁炮，炮口對準工作室的鏡麵牆——那裡已經浮現出旅館房間的倒影，七個彩色怨靈正圍著床腳轉圈。
“三、二、一！”
寇大海把茄子扔進床底的瞬間，綠光突然暴漲，視頻裡傳來淒厲的尖叫，像有什麼東西被灼燒。他連滾帶爬退到牆角，手機鏡頭晃得厲害，我看見床底伸出無數隻慘白的手，指甲縫裡嵌著泥土，正抓撓著地板。
“找到盒子了！”寇大海的聲音突然拔高，他從床底拖出個生鏽的鐵皮盒，盒蓋上“建軍”兩個字被血漬浸透，邊緣卡著半片指甲。就在他要打開的刹那，視頻突然卡住，畫麵定格在盒蓋縫隙裡露出的半張黃紙，上麵畫著暗紅色的符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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