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得像化不開的濃墨。天意緣直播間幽幽的藍光,是我在這片混沌裡唯一能抓住的錨點。空氣裡有廉價檀香也壓不住的陰冷濕氣,混雜著老舊出租屋特有的塵埃味兒。屏幕右下角在線人數跳動得有些倦怠——三百七十二人。大部分是熟麵孔,等著聽些家長裡短、前程姻緣的老故事,或者看我身後的“老仙兒”們顯些不大不小的神通。
我是任珊。彆人眼裡,我或許是個神神叨叨、靠著裝神弄鬼混口飯吃的小主播。隻有我自己知道,那些纏繞在耳邊的低語、偶爾在眼角掠過的非人形影,還有此刻正安靜懸浮在我身後虛空裡的幾位“家人”,有多真實。
蟒天花,我的掌堂大教主,一身玄衣,身姿挺拔如修竹,長發無風自動。她麵容冷冽如霜刻,那雙豎瞳裡沉澱著亙古的寒潭,此刻正映著直播間幽幽的光。她手中那麵非金非玉、邊緣流淌著混沌氣息的陰陽鏡,鏡麵晦暗,像蒙著一層洗不掉的灰翳。她身旁,蟒天鳳懷抱一柄古樸長劍,劍鞘上細密的鱗片紋路在昏暗光線下若隱若現,偶爾閃過一抹令人心悸的金芒。她像一把時刻準備出鞘的利刃,繃緊的唇角寫滿對這片汙濁天地的厭棄。
黃小花安靜地坐在稍遠些的蒲團虛影上,雙手攏在袖中,周身散發著一種溫潤的、如同初春嫩芽般的柔和光暈,能驅散靠近我的陰冷。陳實,那個頂著張娃娃臉卻自稱是太上老君煉丹爐前童子的家夥,盤腿飄在角落,膝蓋上放著一台外殼閃爍著詭異電路流光的“筆記本”,手指在完全透明的鍵盤上敲得劈啪作響,屏幕上是瀑布般傾瀉的、凡人根本看不懂的符文數據流。另一邊,道士天師虎須發皆白,拂塵搭在臂彎,閉目養神,氣息悠長,仿佛與這方狹小空間融為一體。張玉龍則擦拭著他那柄看似普通、實則蘊含雷霆的桃木劍,劍尖偶爾跳躍一絲不易察覺的電弧。
這就是我的倚仗,我的“家”。
“感謝‘隨緣就好’老鐵送的穿雲箭!這位緣主想問問孩子的學業是吧?”我對著麥克風,聲音刻意放得平穩,帶著點直播間特有的熟稔腔調,手指卻無意識地撚著頸間一枚冰涼的銅錢,“從卦象看,孩子心思最近有點飄啊,是不是迷上打遊戲了?文昌位得收拾收拾,放個……”
話音未落,一陣極其刺耳、帶著強烈乾擾噪音的連麥請求音猛地炸響!尖銳得像是金屬刮擦玻璃,瞬間蓋過了我的聲音和直播間舒緩的背景音樂。
我眉頭一皺。陳實幾乎同時抬起頭,娃娃臉上沒了嬉笑,眼神銳利地盯著他麵前的光屏:“珊姐,信號源異常!強電磁乾擾,有東西在強行接入!”
直播間瞬間炸了鍋:
“臥槽!什麼動靜?嚇我一跳!”
“電流麥?主播你家電路該修修了!”
“這音效……有那味兒了!刺激!”
“該不會是哪個‘大仙’來踢館了吧?”
“接進來。”我沉聲道,心底那點不安像投入石子的水麵,漣漪迅速擴大。蟒天花的豎瞳驟然收縮,目光如冰錐般刺向屏幕。蟒天鳳懷中的劍鞘發出一聲低沉的嗡鳴。天師虎睜開了眼,眸中精光一閃而逝。
連麥接通。
屏幕畫麵劇烈地扭曲、閃爍,雪花點瘋狂跳動,仿佛信號隨時會中斷。幾秒後,一張極度扭曲、布滿淚痕和恐懼的臉才勉強穩定下來。是個年輕姑娘,頭發淩亂,眼睛紅腫得像桃子,嘴唇被自己咬得滲出血絲。她穿著件皺巴巴的睡衣,背景似乎是個簡陋的出租屋,燈光昏暗。
“任珊姐……任珊姐救我!救救小雅!救救她啊!”女孩的聲音嘶啞破碎,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裡硬生生摳出來的,帶著無法抑製的哭腔和深入骨髓的絕望。她的身體篩糠般抖動著,死死抓住手機的手指關節慘白。
是小倩!徐曉倩!我大學時最好的閨蜜!雖然畢業後各自奔波聯係少了,但那份情誼還在。一股寒氣瞬間從腳底板竄上我的天靈蓋。
“小倩?是我!彆慌!慢慢說!小雅怎麼了?出什麼事了?”我身體前傾,聲音拔高,試圖穿透她的恐懼將她拉回來。身後的仙家們氣息瞬間凝重,整個直播間的溫度仿佛驟降了幾度。
“是符華……是那個符華高僧!他……他不是人!他是魔鬼!披著袈裟的魔鬼!”徐曉倩的眼淚決堤般湧出,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和憤怒而扭曲變形,“小雅……小雅被他騙了!被他關起來了!就在他的廟裡!那個淨安寺!”
淨安寺?符華?這名字像塊燒紅的烙鐵燙進我的意識。最近網上鋪天蓋地都是關於他的新聞——表麵是佛法精深、廣受尊崇的大德高僧,掌管著好幾處香火鼎盛的寺廟,信徒無數,連不少達官顯貴都對他禮敬有加。但私下裡,關於他巧取豪奪、打壓同行、勾結權貴的黑料也從未斷過。甚至有傳言說,他根本不是正規受戒的僧人,是靠暴力手段搶來的寺廟!
“小倩,你冷靜!說清楚!小雅怎麼會被他關起來?報警了嗎?”我語速飛快,心提到了嗓子眼。直播間徹底安靜了,彈幕都停滯了一瞬,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血淋淋的哭訴震住了。
“報……報了!沒用!根本沒用!”徐曉倩拚命搖頭,眼神渙散,陷入某種可怕的回憶,“小雅是記者……她……她偷偷去查符華!查他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查他和那些當官的關係……查他廟裡的古怪!”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驚怖,“她說……她說淨安寺地下有東西!很可怕的東西!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是……是地獄!”
“地下?”我追問,指甲掐進了掌心。
“對!地下!小雅最後給我發的信息……是條定位在淨安寺後山斷崖邊的求救語音!她說她聽到地下有……有鐵鏈拖動的聲音!還有……還有好多好多人在哭!像鬼一樣!”徐曉倩渾身劇顫,仿佛那來自地底的哭嚎就在耳邊回蕩,“她說……符華在用寺廟做掩護……做……做天大的壞事!然後……信號就斷了!再打過去,就關機了!到現在……三天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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