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雖輕,卻被肖鋒敏銳捕捉,心中一震——原來他們早已盯上了自己。
散會時,張建平的聲音從背後飄來:“小肖,來我辦公室喝杯茶?”
張建平的辦公室飄著陳皮香。
他親手給肖鋒倒茶,青瓷杯底磕在檀木桌上,發出清脆的響:“年輕人有衝勁是好事,但有時候……”他端起自己的杯子,茶霧模糊了鏡片,“知道得太多反而麻煩。我有個老朋友在市發改委,最近正好缺個調研崗……”
肖鋒低頭喝茶,舌尖嘗到一絲異樣的苦澀。
他不動聲色地放下茶杯,腦海中卻閃過多年前那位舉報人離奇車禍的畫麵。
“張局誤會了,我就是想把賬目理清,對得起組織信任。”他微笑回應,眼中卻藏著警惕。
“好,好。”張建平的指節在桌上輕叩,節奏像在敲摩斯密碼,“那你繼續理,有需要幫忙的儘管說。”
從辦公室出來時,風卷著雪粒子灌進領口。
肖鋒摸出手機,有條未讀短信:“你在查的事,牽涉甚廣,建議適可而止。”發件人顯示“未知號碼”。
他沒回複,隻截圖保存,然後給鄭敏發消息:“從今天起,所有文件流轉都要登記,複印件留底。”
鄭敏的語音秒回,帶著抽鼻子的聲音:“肖哥,我、我知道了……剛才陳所長把我叫過去,說我昨天不該……”
“沒事。”肖鋒望著遠處的鎮政府大樓,玻璃幕牆映著鉛灰色的天,“你隻需要做好記錄。”
下午三點,陳書記的辦公室門虛掩著。
肖鋒遞上《關於重新核算青雲鎮扶貧資金使用情況的計劃書》,紙頁邊緣被他翻得卷了邊:“我申請成立專項小組,由紀檢組全程監督。”
陳書記摘下老花鏡,指腹摩挲著計劃書上的簽名。
窗外的雪停了,陽光穿過窗欞,在他臉上投下明暗交錯的影。
“你知道這會動多少人的蛋糕?”他突然開口。
“知道。”
“那為什麼還要做?”
肖鋒想起三年前周梅甩在他臉上的分手信,想起老張哭著說“孫子學費”時的顫抖,想起母親用鋼筆在他筆記本上寫的“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他直視著陳書記的眼睛:“因為這些錢,本應該在村民的雞舍裡、在孩子的書包裡、在老人的藥瓶裡。”
陳書記沉默了片刻,提筆在計劃書上簽了字。
墨跡未乾,他又補了一句:“紀檢組明天就進駐。”
傍晚的風裹著寒意。
肖鋒沿著河堤往家走,羽絨服帽子被吹得翻起來。
路過第三個路口時,他餘光瞥見輛黑色轎車,車牌用雪紙糊了半塊,正緩緩跟在身後。
他拐進菜市場,在魚攤前蹲下身,假裝挑鯽魚,指尖悄悄摸出手機——鏡頭對準轎車時,車尾突然冒起白煙,一個急刹拐進了胡同。
肖鋒把手機揣回口袋,掌心還留著剛才拍的車牌號照片。
風掀起他的衣角,貼肉的備用盤硌得有點疼,卻像團燒不儘的火。
剛走到樓道口,手機震動,一條匿名鏈接自動彈出。
他猶豫片刻點開,是一段模糊的監控截圖——畫麵中,他昨晚備份資料時,背後辦公室門口閃過一個熟悉的身影。
明天,專項小組就要成立了……可今晚,有人已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