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穿過石洞，裹挾著塵土，輕輕掃過剛經曆過廝殺的土地。集市的居民們還沒從劫後餘生的狂喜中完全平複，便已忙著收拾殘局。有人用布巾細細擦拭著親人的傷口，有人合力將惡徒的屍體拖向遠處焚燒，濃煙在晨光裡嫋嫋升起，帶著一種莊重的告彆意味。
補鞋的老頭坐在石階上，左臂的傷口已被草草包紮，他用沒受傷的右手拿起錘子，一下下敲打著那把豁了口的刀，試圖將其修複。陽光灑在他布滿皺紋的臉上，那些平日裡被風霜刻下的溝壑，此刻仿佛都盛滿了不屈的堅韌。
幾個半大的孩子圍在他身邊，眼睛亮晶晶地盯著那把沾過血的刀——剛才他們在屋頂上扔石塊的勇氣還沒散去，此刻又添了幾分對武器的好奇。“李伯，您剛才那一刀可太厲害了！”紮著羊角辮的小姑娘晃著腦袋說，臉頰上沾著灰，卻毫不在意。
李伯放下錘子，咧嘴笑了笑，露出沒剩幾顆牙的牙床：“厲害啥，老胳膊老腿了，再不用點力，咱們這集市可就真沒了。”他頓了頓，望向遠處正幫忙清理雜物的居民們，“倒是你們這些娃，剛才在屋頂上，可比我這老頭子勇敢多嘍。”
孩子們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撓著頭嘿嘿直笑。這時，瘸腿的鐵匠拖著鐵錘走了過來，右腿在剛才的衝撞中似乎又受了傷，每走一步都有些踉蹌，腰板卻依舊挺得筆直。“老李，把你那斷刀給我，我回去重新鍛打一番，保準比原來還鋒利。”他的聲音洪亮，帶著金屬般的質感，完全不像剛經曆過一場惡戰。
李伯把斷刀遞過去，拍了拍鐵匠的肩膀：“還是你手藝好，等這事兒徹底了了，我請你喝兩盅。”鐵匠接過刀，掂量了兩下，“那可說好的，我那兒還有點珍藏的烈酒，是前幾年從一個探險家手裡換的，正好拿出來嘗嘗。”
不遠處，抱著孩子的婦人正和那個用擀麵杖敲碎惡徒膝蓋的主婦說著什麼，兩人時不時抹一把眼淚，又很快笑起來。婦人懷裡的孩子已經睡著，小臉上還帶著淚痕，呼吸卻平穩，顯然是被母親剛才那股護崽的凶狠勁兒給護住了。主婦手裡還攥著那根擀麵杖，木頭表麵沾著暗紅的血跡，她卻像握著寶貝一般，舍不得放下。
“剛才我舉起擀麵杖的時候，手都在抖，”主婦搓了搓手，聲音還有些發顫，“可一想到這些畜生要是衝進家裡，我那剛睡著的孫子……我就啥也顧不上了。”
婦人拍了拍她的手背：“誰說不是呢，咱們這些人，平日裡求的不過是安穩度日，可他們偏要來毀了咱們的家，那咱們也隻能跟他們拚命了。”她看向集市中央，楊鋒正站在一群人中間，妮可和巴雷特在他身邊說著什麼，“說起來，還得謝謝楊鋒先生，要不是他帶頭，咱們說不定……”
她的話沒說完，但兩人都明白她想說什麼。是啊，剛才若不是楊鋒在洞窟外攔住了蠍子幫老大，讓居民們有機會重新凝聚勇氣，這集市恐怕真的要被踏平了。
楊鋒此刻正看著妮可遞過來的地圖，那是一張繪製得有些粗糙的羊皮紙，上麵用炭筆標注著附近的地形。妮可的額頭上還有未乾的汗珠，發絲有些淩亂，眼神卻亮得驚人：“楊鋒叔叔，蠍子幫的老巢在深處的黑水瀑布，那裡地勢險要，易守難攻。不過現在他們的老大死了，正是端掉他們老巢的好時機。”
巴雷特在一旁補充道：“我剛才檢查了一下那些惡徒的裝備，他們身上有不少黑水瀑布特有的礦石，說明他們最近一直在往老巢運送物資，估計是想囤積起來。要是咱們現在不去，等他們重新選出老大，恐怕還會來找麻煩。”
楊鋒的目光在地圖上的黑風穀位置停留了片刻，指尖輕輕點了點那裡：“黑水瀑布的入口處有一處隘口，是必經之路，那裡適合設伏。”他抬起頭，看向圍在身邊的居民們，“不過你們的集市，剛從幫派手裡奪回來，那些商人撤離時帶走了太多物資，現在去打這一戰，不合適。”
居民們麵麵相覷，剛才的勇氣還沒完全褪去，卻又多了幾分猶豫。去黑水瀑布，就意味著還要再經曆一場廝殺，誰也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活下來。可要是不去，誰又能保證這些幫派不會卷土重來？
那個平日裡最膽小的貨郎突然開口了，聲音還有些發緊，卻異常清晰：“我去。剛才我用鐵錘砸向那惡徒的時候，就想明白了，有些事躲不過去，與其等著他們再來，不如咱們主動找上門去，斷了這個後患。”他手裡還握著那把沾了血的鐵錘，此刻卻像有了千斤重。
“我去！”補鞋的李伯拄著拐杖走了過來，左臂的傷口雖然還在隱隱作痛，卻擋不住他眼中的決心，“我這把老骨頭，還能再拚一次。”
“算我一個！”
“我也去！”
越來越多的人響應起來，剛才在戰場上被點燃的勇氣，此刻像燎原的星火，再次燃燒起來。他們或許還是會害怕，還是會顫抖，卻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把鋒芒藏起來，任人欺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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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失蹤已久的遊醫突然從入口處走了進來，沉聲道：“我在進來的路上就聽到你們叫叫嚷嚷的！現在不適合去打這一戰，先休養生息吧！”
楊鋒看著眼前這些重新挺直脊梁的人們，眼中閃過一絲暖意。他將頭盔重新戴上，把身邊的巨劍收起，說道：“現在蠍子幫沒了頭目，其它幫派一定會想辦法吞並資產。會有很長一段時間的混亂，先想辦法把你們的集市變得固若金湯吧！”
原本情緒高漲的居民們，那湧動的火苗被二人一唱一和地掐滅了。一眾居民無奈地搖著頭，目光掃過犧牲的同伴、看向正在接受治療的傷員，也不得不麵對現實——他們沒有豐厚的補給，沒有更好的裝備，想要在這場競爭中獲勝，實在太難了。
在居民中最有威望的幾人勸說下，大家才開始忙碌起來：有人去準備食物，有人去修補武器，有人則在清點剛才從惡徒身上搜出的物資。空氣中的血腥味漸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充滿希望的氣息。
楊鋒看向身旁的遊醫，開口問道：“剛才交戰時你跑哪兒去了？怎麼會從洞外回來？”遊醫的聲線依舊壓得很低，他轉頭應道：“我去清理蝕骨藤母柱了！”頓了頓，又補充道，“還得謝你呢！那怪物身上燃著的火，是你放的吧？”
楊鋒聞言，乾脆利落地點頭承認。遊醫語氣裡帶著幾分驚訝：“你那把火，可幫我省了太多事！我進去的時候，那蝕骨藤母柱竟硬扛著火焰，一個勁往土裡紮根呢。”楊鋒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追問道：“那你是怎麼解決掉那怪物的？”
遊醫聞言，從懷裡掏出一件遺物——看著不過是隻普通的杯子。楊鋒接過來，滿臉好奇地端詳著。遊醫這才解釋：“這遺物還沒正式命名，效果也挺奇怪。它能讓一片區域的時間停止，發動後的一個小時裡，時間都會僵住。作用對象和使用者會遭受同樣的效果，之後這杯子會隨機吞噬其中一個。”
這話一出，楊鋒握著杯子的手猛地一顫，隻覺脊背陣陣發涼，卻還是接著問：“這麼說，這次是你運氣好，這杯子選了吞噬那隻怪物？”遊醫輕輕搖了搖頭，解釋道：“原本是要吞噬我的，不過被我轉嫁給那怪物了。”
楊鋒的好奇心更濃了，剛要開口追問，遊醫卻直接打斷：“保命的手段，就不跟你細說了。不過你身上也有件了不得的特級遺物呢！”說著，還指了指楊鋒身上那件原本屬於蠍子幫老大的甲胄。兩人簡單寒暄了幾句，遊醫便以還有事為由，轉身走開了。
這時，妮可才走到楊鋒身邊，看著那些忙碌的身影，輕聲說：“我之前總覺得，在這集市裡，大家早就被磨沒了脾氣，可現在我才明白，有些東西是藏不住的，隻要給他們一個機會，就能重新發光。”
楊鋒望著重新熱鬨起來的集市，摸了摸妮可亂糟糟的頭發，說道：“不是藏不住，是他們一直都有，隻是在某個時候放下了，就忘了自己還能拿起來。”當第一縷陽光照進深淵，灑在狹窄的道路上時，楊鋒已經帶著兩個孩子，再次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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