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誌站在望月樓頂樓,指尖還殘留著茶杯的餘溫。許葉子那句“想吃南京的鹽水鴨”,像顆石子投進心湖,蕩開的漣漪裡,全是當年中域並肩時的影子。
他忽然笑了。
這一笑,像是解開了捆在身上多年的繩。識海裡的歸墟之力汩汩湧動,原本卡了許久的元嬰後期瓶頸,竟“哢嚓”一聲,裂開道細縫。渾身靈力以前所未有的順暢感流轉,連帶著精氣神都像是被曬透了的被褥,蓬鬆得能飄起來。
“爸爸,你咋突然笑了?”小龍從靈玉上探出頭,一臉困惑。
王誌沒答,隻是抬手摸了摸腰間的銅錢。有些事,不必說透。知道她還是那個會惦記鹽水鴨的葉子,就夠了。
夜裡無話。第二日天剛亮,王誌沒等明月閣的弟子,自己循著空間感應,一步踏出望月樓。腳下空間微微一折,再睜眼時,已落在迷霧森林外圍。這便是空間大道初成的便利,尋常陣法迷霧,於他不過是層薄紗。
他沒急著去鐘山,反倒在原地盤膝坐下,神識沉入識海。
識海島嶼的角落裡,一團黑霧正縮在那兒,氣息比初見時萎靡不少,正是被他收進來的鬼帝殘魂。
“出來。”王誌的聲音在識海響起。
黑霧蠕動了一下,化作個模糊的人影,聲音沙啞得像磨石頭:“王小子,喚本座何事?”
“問你些事。”王誌開門見山,“南域的局勢,道祖的舊事,你知道多少?”
鬼帝沉默片刻,忽然嗤笑一聲:“你倒是會挑時候。也罷,看在你給本座提供安身之所的份上,便說與你聽。”
他的聲音帶著種穿透時光的滄桑:“道祖當年,確有大計劃。想把靈域徹底封起來,再建個六道輪回,讓生老病死、因果報應都有個去處。本座當年掌管鬼道,便是這計劃裡的一環,負責勾連陰陽兩界。”
王誌心中一動:“後來呢?”
“後來?”鬼帝的聲音沉了下去,“道祖沒了。”
“沒了?”
“就是憑空消失了,連氣息都沒留下。”鬼帝的影子晃了晃,“他一走,天就塌了。靈域的封印倒是成了,可輪回沒建成。他那幾個弟子,就像沒頭的蒼蠅,各守一塊地方。再後來,那些本來就不服道祖的家夥,一個個都跳出來了,說要‘撥亂反正’,這不就打起來了?昆侖大戰,說白了就是這麼回事。”
王誌捏緊了拳頭。道祖消失,弟子鎮守,反對者叛亂……這些碎片拚在一起,仍像是隔著層霧。
“那現在鎮守各方的,是道祖的弟子?”
“不全是。”鬼帝哼了一聲,“有的老死了,有的被叛徒殺了,剩下的幾個,也都藏得深。就像明月閣那個老東西,當年都是道祖座下的,現在一個個裝聾作啞。”
明月閣閣主果然是道祖弟子!王誌心中巨震,剛要再問,鬼帝卻擺了擺手:“彆問了,本座知道的就這些。再多說,這殘魂怕是要散了。”
黑霧縮了縮,又鑽回角落,再沒動靜。
王誌睜開眼,望著迷霧森林的方向,眉頭緊鎖。鬼帝的話,把更多的線頭拋了過來,卻沒給出答案。道祖為何消失?昆侖大戰的真相是什麼?他們又在隱瞞什麼?
“罷了。”他站起身,“先去鐘山看看,再回尚武學院一趟。”
有些事,總得一步步查。
中域,西嶺絕壁。
崖邊風大,刮得人衣袍獵獵作響。小昆站在那兒,麵前是個頭發花白的老者,身披洗得發白的長袍,臉上溝壑縱橫,眼神卻亮得驚人。
“……就這麼多了。”小昆抹了把汗,把昆侖墟的經曆從頭說了一遍,從偷偷采靈藥被發現,到被迫暴露實力,再到進入那座刻滿符文的大殿,連牆角有幾塊磚都沒落下。
老者聽完,沉默了許久,忽然長歎一聲:“昆侖墟這變故,來得比預想中早啊……”他抬頭望了望天色,像是在看什麼遙遠的東西,“你做得不錯,修為也見長,再加把勁,元嬰境指日可待。”
他抬手拍了拍小昆的肩膀,力道不輕不重,卻讓小昆渾身一暖,連日來的疲憊都消了不少。
“爺爺,還有中域的事沒說呢!”小昆眼睛一亮,又想起些什麼,“我在中域見到個叫王誌的修士,可厲害了,丹術通神,還會空間大道……”
老者聞言,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笑了:“哦?還有這等人物?說來聽聽。”
他往旁邊的一塊青石上坐下,姿態隨意,倒像是個尋常聽孫子講趣事的老頭。小昆便眉飛色舞地講起中域的見聞,從兩人無意中的相識,到王誌帶領中域之人反擊北域和妖域進攻,說得繪聲繪色。
風穿過絕壁的縫隙,發出嗚嗚的聲響,像是誰在低聲應和。星空深處,一顆通體漆黑的岩石星球上,沒有光,隻有無儘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