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脈樹的葉子在風裡沙沙響。
王老先生坐在竹椅上，枯瘦的手指反複摩挲著掌心的星圖印記。淡金色的光點在紋路裡緩緩流動，像困在蛛網裡的星子，每動一下，他的眉頭就皺得更緊些。
昨夜影像在腦海裡揮之不去。
魔神戰魂將碎片投入位麵通道的背影，藍星實驗室裡周逸年輕的側臉，還有那句“祂要來了”的低語，像燒紅的烙鐵，在記憶裡燙出清晰的印子。他活了近百年，從機械神國的鼎盛看到崩塌，從重構法則的肆虐看到血蓮聯邦的建立，卻從未像現在這樣，清晰地感覺到“命運”的重量壓在肩上。
“老先生。”
周逸的聲音從院門口傳來，帶著刻意放輕的腳步。他手裡捧著那枚透明晶體，金色液體在裡麵輕輕晃動，與王老先生掌心的星圖隱隱呼應。劉璃跟在他身後，指尖的冰焰壓得極低，生怕驚擾了這院子裡的寧靜。
王老先生抬起頭，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清明。他看著周逸手裡的晶體，又看看兩人凝重的神色，慢慢伸直了有些佝僂的背：“你們都知道了？”
“知道了。”周逸在竹椅旁蹲下，將晶體放在石桌上，“碎片是魔神戰魂投放到各個位麵的，最後一枚在我穿越前的實驗室。這晶體裡的能量，和碎片是同源的。”
劉璃也走上前，目光落在王老先生的掌心：“您掌心的星圖，應該就是定位碎片的關鍵吧？趙昊說，您之前畫出的星圖，和他記錄的位麵坐標能對應上。”
王老先生沒有立刻回答，隻是拿起石桌上的毛筆，在宣紙上緩緩落下。淡金色的墨汁順著筆尖流淌，勾勒出與掌心印記一模一樣的星圖——七個光點分布在不同的方位，用細細的金線連接，像把打碎的勺子重新拚合。
“這不是我畫的星圖。”他的聲音帶著歲月沉澱的沙啞，“是星圖自己顯出來的。從那天茶盞懸浮開始，這些光點就在我掌心裡跳，像在指路。”
周逸的指尖輕輕觸碰宣紙。平衡者權能順著指尖蔓延，與星圖上的金線產生共鳴。他能“看”到每個光點背後對應的位麵景象：有的是燃燒的火山，有的是冰封的海洋，還有的是布滿機械殘骸的荒原——和劉璃在晶體影像裡看到的一模一樣。
“每個光點，就是一枚碎片的位置？”周逸問，心臟不自覺地加快跳動。如果星圖能精準定位，他們就能主動尋找碎片，而不是被動等待危險降臨。
“是，也不是。”王老先生搖了搖頭，指著最邊緣的一個光點，“這個光點最暗，對應的位麵坐標，和你穿越前的世界高度吻合。但趙昊說，這個位麵被標注成了‘廢棄的實驗場’。”
“廢棄的實驗場？”周逸的瞳孔驟然收縮。他想起趙昊之前的話，說穿梭裝置代碼裡有不屬於這個世界的邏輯鏈，還觸發了“觀測者協議”。如果自己的故鄉被標注成“實驗場”，那他的穿越，是不是也在觀測者的掌控之中？
劉璃也察覺到了不對勁：“‘廢棄’是什麼意思？是說那個位麵已經被放棄了，還是說...那裡的一切，本來就是場實驗？”
王老先生的手指在“廢棄的實驗場”光點上頓了頓：“我也不知道。但我能感覺到，這個位麵的能量最亂，像有無數根線纏在上麵。你們去趙昊那裡比對坐標時，要格外小心。”
這時，院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趙昊抱著終端跑進來，頭發上還沾著機油，臉上的黑眼圈比昨天更重了：“老先生！周逸！劉璃！我比對出結果了！”
他將終端放在石桌上，屏幕上顯示著星圖與位麵坐標的重疊畫麵。七個光點完美對應七個坐標，連誤差都在萬分之一以內。而標注“廢棄的實驗場”的坐標，後麵跟著一行紅色的小字：【矽基代碼汙染率98，空間穩定性不足30】。
“98的汙染率？”劉璃的聲音發顫，“這意味著那個位麵，已經快被矽基代碼完全吞噬了？”
趙昊點頭，手指在屏幕上滑動：“而且我發現，這個坐標的空間波動很奇怪，像是被人為修改過。如果我們要去那裡，穿梭裝置的能量必須提到最大，還要加上三層防護盾，不然很可能被空間裂縫撕碎。”
周逸的目光落在“廢棄的實驗場”上，心裡泛起一陣複雜的情緒。那是他的故鄉，是他曾經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可現在卻成了“汙染率98”的“實驗場”。他想起阿苗畫裡插著光劍的藍星，想起隕石裡那張穿越前的臉，一股寒意順著脊背爬上來。
“如果那個位麵已經被汙染成這樣，碎片還能找到嗎？”周逸問，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既希望能找到碎片，又害怕麵對故鄉被汙染的真相。
趙昊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鏡：“理論上，碎片的能量能抵抗矽基汙染，隻要坐標沒錯，應該能感應到。但...我擔心的不是碎片，是觀測者。上次時間跳躍觸發了‘觀測者協議’，如果我們再去這個標注‘實驗場’的位麵，很可能會被觀測者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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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先生突然咳嗽起來，咳得肩膀都在抖。他用手帕捂住嘴，手帕上留下淡淡的血跡。淡金色的光點在他掌心變得黯淡，星圖印記也失去了之前的光澤。
“老先生！您沒事吧？”周逸趕緊扶住他，平衡者權能輕輕落在他的後背，輸送著溫和的能量。
王老先生擺了擺手，呼吸漸漸平穩：“老了，不中用了。這星圖耗了我不少力氣，能撐到現在，已經是萬幸。”
他看向周逸，眼神變得格外鄭重：“周逸，這星圖我交給你。你是平衡者，也是碎片的持有者，隻有你能安全地找到其他碎片。但你要記住，不要完全相信星圖指引的方向，也不要完全相信你看到的‘真相’。”
“什麼意思？”劉璃追問。
“魔神戰魂投放碎片，不一定是為了守護。”王老先生的聲音壓得很低，像是在說一個不能被外人聽到的秘密，“我年輕時在機械神國的禁書裡看到過，‘源’的權能碎片，既能創造，也能毀滅。觀測者想要的，可能不是碎片本身，是能掌控碎片的人。”
趙昊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您是說，觀測者在篩選‘容器’？就像高強和張磊夢裡那個黑袍人說的一樣？”
王老先生沒有直接回答，隻是拿起毛筆，在“廢棄的實驗場”旁邊畫了個小小的圓圈：“這個位麵，是所有碎片的終點，也是起點。你們去的時候，一定要帶著這枚晶體。它能幫你們屏蔽一部分觀測者的信號，也能幫你們確認碎片的真假。”
周逸接過晶體，指尖傳來溫暖的能量。他看著王老先生蒼白的臉，看著星圖上黯淡的光點，突然明白，這位老人一直在用自己的生命守護著秘密。從機械神國的崩塌到血蓮聯邦的建立，從茶盞懸浮到星圖顯現，他就像個沉默的哨兵，在時光裡等待著能接過使命的人。
“我們會小心的。”周逸鄭重地說，“找到碎片後，我們會想辦法淨化被汙染的位麵，也會找出觀測者的目的。”
劉璃也點頭：“您放心，我們不會讓您的心血白費。”
王老先生笑了笑，皺紋在臉上漾開：“好，好。我活了快一百年，終於能看到有人能扛起這件事了。你們去吧，趙昊的穿梭裝置還需要調整，星圖的細節，我再跟趙昊說說。”
趙昊立刻拿出筆記本：“老先生，您說，我記。”
周逸和劉璃沒有打擾他們，悄悄走出了院子。靈脈樹的葉子還在風裡沙沙響，陽光透過葉隙落在地上，形成斑駁的光影。
“你覺得老先生說的‘真相’，是什麼？”劉璃問，聲音裡帶著擔憂。
周逸搖了搖頭：“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們不能再被動下去了。無論是碎片，還是觀測者，我們都要查清楚。”
他握緊手裡的晶體，金色液體在裡麵輕輕晃動，與掌心的碎片印記產生共鳴。遠處的訓練場傳來高強訓練新兵的吼聲，社區菜園裡傳來孩子們的笑聲，這些聲音像溫暖的光，驅散了他心裡的寒意。
“走吧，去看看趙昊的穿梭裝置。”周逸說，腳步變得堅定。
劉璃點頭，跟在他身後。兩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巷口，隻留下靈脈樹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長，像條通往未來的路。
院子裡，王老先生還在給趙昊講解星圖的細節。淡金色的墨汁在宣紙上流淌，勾勒出一個個複雜的符號。趙昊聽得格外認真，筆尖在筆記本上飛快地記錄，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陽光漸漸西斜，將兩人的影子映在牆上，像幅安靜的畫。誰也不知道，這幅畫裡藏著的秘密，將改變整個宇宙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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