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小姐，今天我買了魚，晚飯你想吃紅燒的還是清蒸的？”何媽媽又一次打斷了季如的思路。
其實何媽媽很少打擾她，每次出現都是問她吃什麼、需要什麼。
很溫柔的一位單親媽媽。
她的孩子在季如的資助下已經到外地上大學了，看到季如來暫住，她歡迎得很，但也很有邊界感地儘量不去打擾這位滿腹心事的年輕女子。
“都行，謝謝你，何姐。”季如回答。
在何媽媽要退出去的時候，她忍不住冒昧問何媽媽：“何姐，你老公走了那麼多年了，你為什麼不再嫁？”
有另外一個人能照顧你多好啊。這樣你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何媽媽沒想到季如會問這樣一個問題，笑了笑，說：“我怕彆的男人會對玲玲不好。”
玲玲是她女兒的小名。
原來如此。
這很現實。為了完善劇本，她跟編劇做過很多社會調查，二婚確實有比較大的可能會耽誤了頭婚的孩子，畢竟誰也不知道二婚對象是人是鬼。
她忍不住又問：“這幾年你還會經常想起你老公嗎？”
何媽媽露出一個羞赧的表情，“我們生活不易，哪有功夫天天惦記著一個死人啊，偶爾想到了，還想罵他兩句呢。怎麼不活久一點，害得我們母女過得這麼苦。”
季如恍然。
是啊，人死了時間就停止了，但活著的人還在被生活推著往前走呢。
季如頓覺鬆了一口氣，第二天一早就辭彆何媽媽。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離開以後，何媽媽燒了好幾個菜，到墓園裡坐了一下午。
墓園裡寂靜的風中飄著何媽媽的喃喃細語：“怎麼可能不想你呢？是不敢想。
“一想到你就會難過到什麼都做不了，玲玲還依賴著我過活呢，我怎麼能什麼都做不了？
“你在下麵過得還好嗎？你也想我了吧。但你要耐心一點，再等一等。
“玲玲找對象的時候，我還要幫她掌掌眼。
“她生孩子的時候我還要守著她。
“之後……還好，早晚我都是要來陪你的。”
賀晗再次見到季如時，她已經在醫院的監護病房裡躺了快一個星期。
醫生說，她頭部的傷很嚴重，雖然現在各項生命體征平穩，但很可能永遠都醒不過來了。
最早得知她遇到意外的人是顧少禹，警察從她的社會關係中找到了顧少禹這個前合夥人。
賀晗和季如的關係無人知曉，消息輾轉了好幾個來回才到賀晗那裡。
看著女孩安靜地躺在病床上，他無比痛恨自己當時的鬆懈。
明知道她是個喜歡逃跑的性格，竟也沒有加派更多的人手去看緊她。
她不在他的監護之下的這段日子，保鏢們反複寬慰他說她的安全意識很強，說他們過去守在她的身邊其實也沒起多大作用。
他竟然還懷著僥幸去相信了。
那家人每天都會來醫院一次，每次遇到新的探病人，那小孩的媽媽都會一邊說著抱歉，一邊哭著解釋：她家小孩為了撿球而跑到馬路中心，太突然了，她反應過來時已經晚了，是季如在大貨車開過來時把小孩推到了一旁……
這番話他聽了一遍又一遍。
殺人誅心也不過如此了。
車禍後季如的身體沒有死亡，但她的靈魂離開了身體。
她大概是遇到了一個時空任務者所能遇到的最尷尬的事情。
她算是死了，但又沒有完全死透，所以沒有觸發係統的重啟設置。
因為沒有係統的引領，她隻能再次像一個漂遊靈一樣飄來飄去。
而奇怪的是，她好像受到了什麼局限，怎麼飄都飄不出賀晗的十米範圍。
所以，她親眼看見了賀晗為了每天都能到醫院陪她，不顧阻攔辭任了賀氏的全部職務；
看見他為了能名正言順地照顧她，竟然利用特權跟她辦了結婚登記，不經她同意就讓她成了他的合法妻子；
看見他每天出現在醫院的時候都一副不知疲倦的模樣，又看見他到了晚上不吃安眠藥就無法入眠……
這樣過了一個多月，在賀晗第三次因為酒精中毒被送入院時，季如覺得自己的魂體開始有幻痛了。
尤其是當他哭著跟她懺悔，問她：“是不是如果不是為了躲他，她就不會跑那種偏遠的地方？是不是就不會遇上那樣的意外？”
不是的。
她好想回答他，「不是的。」
發生意外的那一天，她沒有在躲他。
恰恰相反，她本來是要去找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