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如沒想到自己會因為簽署了一份遺體捐贈同意書而和傅寒重逢。
半個月前她成功完成了這個小世界的任務，在係統讓她決定自己的死法時，想到這副身體得的病不算普通，她便決定了做個好事。
——老老實實地熬完整個病程，為醫學生們留下一位大體老師。
哦，是的，作為一個對照組，在做了壞事之後，似乎必須得遭個大報應才能滿足讀者的感情需要，所以世界劇情讓她得了急性白血病。
這個病是刻在這副身體的基因裡的。
原主的生母、外婆都早逝便是這個病的緣故。
幾個月前，在這副身體開始出現貧血症狀時，她便知道是要發病了。
——這才是她很少離開公寓的主要原因。
畢竟如果暈在外麵被拉到醫院去做檢查的話會很影響劇情。
而她之所以要快速從傅寒身邊撤離，也是一樣的原因。
要是被他送去醫院接受治療，她的任務便沒救了。
在她把錢都輸給了賭場的那天，她的病情已經開始出現更明顯的症狀，所以她有必要把錢財散儘，好順利打卡“沒有錢治病”這個劇情點。
之後便是住在提前付過租金的破舊小旅館等故事收官。
因為手上沒有現金了，她吃了整整一個月提前囤的方便麵。
實在吃不下去的時候，她便幻想自己吃的還是傅寒曾經每天讓人給她送來的那些菜，竟也把那段日子熬過去了。
傅寒會突然出國，又突然來到她麵前，這是季如沒能預料到的。
係統也預料不到，所以即使係統有萬象眼，也從來沒有特意搜索過附近的朋友。
總之，作為一個合格的大bug，傅寒又來阻止她走劇情了。
哦，不對，她的劇情任務已經完成了，他是來乾擾她下線的。
此時，已經退回1.0版本的大佬正冷著一張臉問她：“為什麼拒絕做手術？再這樣下去，你連兩個月都扛不住。”
而被強行送到私家醫院的她，整個人又暈又疼，實在不想再作爭辯，“我希望你能尊重我的決定。”
“你讓我怎麼尊重？你快要死了。”傅寒的聲音竟是顫抖的。
唉，她是真看不得彆人這麼難過。
可是她能怎麼辦呢？
基因沒有給她選擇權啊？
季如深吸了一口氣，慢慢說道：
“我的媽媽，我的外婆，都是因為這個病死的。
“她們病發之後很快就做了手術，但手術後不久她們還是死了。
“我的基因是遺傳自她們的，我即使做了手術也隻會跟她們一樣的結局。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為了苟活多幾個月而忍受更多折磨？”
外麵的天已經黑了，病房內的暖色燈光柔柔地落在季如紙白的小臉上。
她平平淡淡地用三言兩語說出認命的決定。
傅寒想起了那個冬日，那個滿身靈氣的女孩得意地把第二張遊戲卡展示在他眼前，她的笑裡有藏不住的狡黠，她的眼睛星光璀璨。
他曾以為，那樣的眸光是可以永恒的。
傅寒捏緊了拳頭，忍下心中的苦澀，低聲哄道：“不一樣，我會為你聘請最好的專家。”
季如還是拒絕，“這種病的治療過程很痛苦，你沒親身體會過就不要隨便勸人做選擇，會顯得你很自負。”
傅寒一愣，繼而失笑。
這個壞家夥，就算生病了，誅心的功力也是一點沒減退。
猶豫了半晌，傅寒還是伸出手將季如的手抓在了自己手裡。
季如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倒也沒去掙脫。
嗯，主要是反正也掙不過。
力氣差，懂的都懂。
傅寒捏了捏她的手，這隻手比從前瘦了一些，卻還像從前一樣柔軟。
一點也不像它的主人，在他麵前總是硬著臭脾氣。
可是……
可是他卻對那個臭脾氣的家夥喜歡得很。
他現在是真的後悔，從前因為各種原因，一次也沒有牽起過它。
他總是不願意勉強她，擔心她因此而難受。
但是，今天他勉強了她這一回，她似乎也沒有不開心，她還順從了他……
她的話說得難聽，但她也許沒有說錯。
他真的很自負。
他自負地預設了他與她之間的邊界，然後一次也沒有嘗試再往前走半步。
他明明可以先嘗試，然後在被拒絕後再及時後退，那樣也不至於會造成她的困擾。
是的，嘗試了也許還是要退回原地，但也可能不用。
就像此時，那慣會誅心的小嘴始終沒說一句要他鬆開的話，尤其她清楚知道他一定會聽她的。
一股強烈的酸澀感湧上心頭，他真的很不甘心直到今天才發現這一點。
時間在二人的沉默中安靜流淌。
不知道過了多久，傅寒才重新整理好自己的情緒。
是的，他並非沒有情緒的人，隻是他處理情緒的過程是無聲的，連熟悉他的人也常常發現不了。
傅寒輕輕地深吸一口氣，放軟了神情和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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