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秋之初,黃昏時分起來了些許風。
尚書府內,大紅的燈籠與漸紅的楓樹在霞光中齊齊擺舞,喜慶得像是第一次入秋。
新娘子在簇擁之下,走下蘭蕙樓,穿過內院,走出垂花門,來到正院,走入崇德堂。
熱鬨都被帶走了,後院鮮得清靜。
季如在新娘子辭彆父母的時候醒來,卻還是有睡眠不足的困乏感。
橫豎還沒到該她出場的時候,她便又睡了回去。
及至新娘子出門後,便是整個尚書府都覺得比往常要冷清了不少。
晚飯過後,眾人大都早早安置了。
是以,夜將深時,內院驟起的一串風風火火的腳步聲便顯得特彆突兀。
風火聲一路從南向北,隻一盞茶的功夫便竄上了蘭蕙樓東邊的擷芳閣,最終停在了季如的房門前。
很快,粗暴的拍門聲接續了這突兀。
季如不悅地睜眼坐起。
任聲音如何著急,她仍按著自適的節奏,慢慢下床,慢慢披上外衣,慢慢走到門前,慢慢開了門。
門一開,拍門的聲音馬上就斷了,這回接上的是陳婆子粗啞的嗓音,“大小姐,請速到寧壽堂,老夫人和大夫人在等著你。”
好吵。
比拍門聲還難聽。
等對方的聲音消散了個大概,覺得耳根舒服一點了,季如才慢慢開口:“父親罰我一月之內不得出擷芳樓,如今仍有半月。祖母讓你來喚我前,可有先問了父親?”
自是沒有問過的。
晚飯時大爺和二爺一起貪杯了,是以早都歇下了。
這時候若不是天塌的大事,誰敢去叫醒大爺?
陳婆子氣急,但聲勢到底弱了一些,“老夫人要見你,大爺哪會不準?”
季如“哦”了一聲,“家中長輩具知我夜不能視,往常天黑後我便不會再出屋子。”
陳婆子的聲音又尖了起來,“難道你還要讓長輩都趕來此處見你?”
季如等她吼完,又緩了兩拍才說:“我是說,若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情,可以待明日再議。”
陳婆子牙根都咬緊了,聲音中多了幾分威脅的味道,“若非事情要緊,如何會深夜要見你?大小姐你莫要再推托了,若是讓老夫人等急了,隻怕又要有旁的處置。”
事情要緊嗎?
真是那麼要緊,怎麼不把季大老爺季伯禮喊起來?
不過,左右是推不掉的,季如也不打算跟她扯了。
“既是非去不可,那便請先替我去喊一聲碧荷,讓她回來替我更衣,還要讓她扶我走過去。”
陳婆子想說自己就能替她更衣,但想到自己到底等級不夠,給小姐們做貼身的事情算是僭越了,便忍了忍,轉頭跑開了。
自大小姐被罰禁足後,大小姐的兩個貼身丫鬟一個被罰了去廚房燒火,一個被罰去了浣衣房洗衣。
陳婆子很是清楚此刻該去哪裡找人,可路走了一半,忽而想到這廂來回折騰幾番,寧壽堂那邊的主子不就得被晾上大半個時辰?
方才老夫人下令要見大小姐,張媽媽馬上便點了她過來傳話,她還當是張媽媽終於想起來給機會她在老夫人麵前表現一二了,現在看來這分明是個討人嫌的差事。
張媽媽那老貨,逢年過節收她東西從未手軟卻不好好做人,真不是東西。
陳婆子心裡怨怒,腳下卻不敢不又加快了幾分。
寧壽堂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