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景琛怔住,還是第一次看她袒露如此直白的惡意。
像渾身長滿了毒刺,攻擊每一個向她靠近的人。
“……您做噩夢了?”他問。
芸司遙閉了閉眼,“嗯。”
再睜開時,她眼中神色恢複溫和,聲音還帶著剛睡醒時的啞。
“殿下怎麼來了?”
燕景琛手指動了動,道:“聽說大人明天要陪太子殿下去上早課,特意來看看您。”
芸司遙:“看我?”
燕景琛:“您風寒可好些了?”
芸司遙這副身體病怏怏,前幾日更是告病連早課都沒去上。
“好很多了。”
風寒是她瞎編的,應付祭酒不去上早課的幌子而已。
燕景琛:“您還是少喝些酒吧,桂花釀後勁足容易醉,還傷身。”
芸司遙心裡冷笑。
要不是喝醉了,她還不知道麵前這人存了什麼肮臟心思。
她繼續柔聲道:“多謝殿下關心,我身體無虞。倒是您,凍瘡養不好年年都會犯,您每天都要塗藥才行。”
燕景琛掃了一眼自己的手。
他手上凍瘡和粗繭很多,小時候吃的苦多,自然養不成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貴人手。
“您送我的藥,我都貼身帶著,”
燕景琛溫馴柔順道:“……宮裡不太平,太子殿下昨日在宮中遭了刺客,受了些傷,早課可能來不了了。您是太子伴讀,他不來,您也無需——”
芸司遙眼皮跳了跳,問:“太子殿下受傷了?”
燕景琛:“是,左肩不慎被刺客刺中。”
芸司遙道:“那刺客抓住了嗎?”
燕景琛一愣,隨即很快回道:“抓住了,但他咬舌自儘死了,沒問出什麼。”
芸司遙似乎有些出神,眼睛的焦點定在虛無。
燕景琛皺了下眉。
她在看什麼?
芸司遙確實在看麵前的東西,因為在她的正前方出現了一塊虛擬透明光板。
【扮演深情女配值:1。】
【請宿主再多關心關心男主,讓大家明白您矢誌不渝的愛吧~】
芸司遙看著光板。
讓彆人知道自己“喜歡”太子也能加扮演值?
芸司遙心思幾轉,她抬眼看了看燕景琛,慢吞吞的又問:“太子殿下受的傷重麼?”
燕景琛視線落在她臉上,好一會兒才笑著回道:“太子殿下受的是輕傷,不重的。”
芸司遙按了按太陽穴,道:“於情於理,我也得去看看……”
她作勢要下床,被人攔住。
燕景琛:“天色已晚,太子殿下沒準早已歇下。”
芸司遙:“也是,我都糊塗了……”
她低垂著腦袋,眉頭久久未能舒展,眼眸裡有著些許擔憂。
“父親給我搜羅了不少好藥材,明日我叫青黛把我庫房裡太子殿下能用得上的藥材帶上,親自送去東宮。”
燕景琛盯著她看了片刻。
“殿下還有彆的事嗎?”芸司遙看向他,道:“如果沒有彆的事,您還是儘快回去吧,莫被人抓了把柄。”
兩人目光相接。
燕景琛收回眼眸裡的探究,歎了口氣,“芸大人,您對太子可比對我關心多了。”
芸司遙不置可否道:“是嗎?”
燕景琛等著她反駁。
就算說說客套話騙他也好,可惜沒有。
芸司遙默認了。
她居然默認了?
燕景琛直勾勾的看著她,冷不丁道:“不過您也不用那麼擔心太子殿下,聽說您長姐,芸大小姐得知殿下受傷,連夜趕去了東宮,衣不解帶,日夜陪伴,比太醫都要用心,相信有她的精心照料,殿下不日就會痊愈。”
芸司遙暗自冷笑,燕景琛這話是專門說給她聽的,她還能不明白?
“可是……”芸司遙手指攥緊,“姐姐是姐姐,我是我,殿下突遭刺客肯定也受了驚,我想去看看他。”
她轉頭看向燕景琛:“殿下的好意我心領了,宮裡人多眼雜,您也早些回去吧,讓人誤會了就不好了。”
燕景琛垂在身下的手不禁用力。
他維持著麵上輕快的笑容,說:“好,那我就先回去了,芸大人好好休息。”
芸司遙看著他背影消失,臉上虛偽的笑容才淡下來。
可真有意思。
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觸手一片溫熱乾燥,沒有血,也沒有傷。
【扮演深情女配值:3。】
燕景琛回了鳳陽宮,看到桌上芸司遙送來的七巧板和陶哨,手一抬,猛地將其全都掃落在地!
“殿下……”
心腹跪在地上,一驚。
燕景琛很少有這麼情緒外露的時候。
燕景琛深呼吸一下,笑著說:“找我有什麼事?”
心腹道:“陛下要您今年出席朝賀宴。”
燕景琛道:“我知道了。”
心腹:“您要一步步取得陛下的信任,我們才能完成大業,殿下。”
他以為燕景琛是在哪裡受了氣,提醒他要忍。
燕景琛興致不高的“嗯”了聲。
心腹看了眼掃落在地上的機關器玩,大著膽子道:“是這些東西不合心意嗎?屬下去處理掉?”
燕景琛:“清理乾淨吧。”
“是,”心腹站起來,拿了個袋子就準備將這些東西裝進去。
七巧板被砸裂了,上麵圖案歪歪斜斜,已經不能拚湊成型了。
“等等,”燕景琛突然開口,“我自己來,你先出去。”
心腹彎腰,“是。”
門重新關上,燕景琛蹲下身,將地上的七巧板撿了起來,眼裡神色明明滅滅。
他將摔裂的地方重新拚好,站在空無一人奢靡寬敞的房內,久久佇立。
能讓芸司遙寫那麼多封信,卻又不敢送出去的人……會是太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