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莎拉喊道:「你傷害同族,山神不會姑息你!」
「巴代雄!」
「祖靈在上,你違反規矩,必將遭萬蛇噬心!世世代代不得超生!」
白銀嶸不為所動,視線轉向花轎裡的人。
他重新向她伸出手,道:“我不知道他們把你騙過來。”
周圍的慘叫哀嚎聲不斷。
到處都是蛇,躺在地上的寨民痛苦的翻滾,將這裡映襯得宛如人間煉獄。
要麼牽住他的手,要麼陷入蛇窩。
白銀嶸站在她麵前,輕聲問:“你還願意和我走嗎?”
芸司遙看著伸在自己麵前的手。
他的眼眸不再是黑色,而是詭異的冰藍色。
腳踝處的銀蛇畫微微發燙,似是在提醒什麼。
這些蛇,是他召喚出來的。
除了白銀嶸腳踩的那一米範圍,幾乎沒有下腳的地方。
她沒弄清楚現在的情況,除了抓住他的手,沒有更好的選擇。
芸司遙沉默半晌,將手伸了出去,厚重的嫁衣拖曳在地。
“叮鈴鈴”
白銀嶸牽著她的手,握緊。
周遭的空氣好像變得陰濕潮熱起來。
芸司遙掃了一眼地上的寨民,那些銀蛇並沒有下殺手,隻用蛇身將人纏緊。
他們麵部因為缺氧而漲紅,趴在地上痛苦的喘息。
「饒……饒了我……」
「巴代雄……」
完完全全是一場內訌。
芸司遙信了幾分他說的“不知情”,但這隻是簡單的送嫁而已,就算寨民騙了她,讓她穿了嫁衣,她也並沒有造成什麼實質性損失。
完全不至於搞出這麼大陣仗。
白銀嶸麵色冷漠,地上躺了一大片哀嚎的族人,他卻絲毫不為所動。
作為一個正常人,麵對這種荒誕恐怖的場麵早就嚇傻了,芸司遙手指輕輕向後一推,將刀片重新藏於袖口。
白銀嶸牽著她的手,目不斜視,對周圍的聲音毫不在意。
兩人越走越偏僻,四周靜得出奇,月光冷冷地潑在地上,映出兩道狹長的影子。
芸司遙被領到了一處樹林,麵前是無數座凸起的墳塚,簡陋的石碑上刻著苗語。
“墳地?”她意識到了什麼,停住腳步。
“這是我母親和父親合葬的墳。”
白銀嶸指著最大的那個石碑,道:“他們在我八歲時就過世了。”
冷風吹得樹葉唰唰作響。
芸司遙轉頭去看白銀嶸,他臉上並沒有傷心的神色,平靜的像是在看陌生人。
她向後退了一步,手卻被抓得更緊。
白銀嶸眸色呈現詭異的冰藍,他歪著頭,聲音蜿蜒著黏膩陰冷,“怎麼了?”
芸司遙:“你帶我來這做什麼?”
白銀嶸表情流露出一絲疑惑,“你不是說,要先見過父母,關係穩定了才能談結婚?”
芸司遙身上的嫁衣都開始發燙,她望向白銀嶸冰藍色的眼眸。
“你帶我來這,是為了談結婚?”
“當然,”白銀嶸笑了一聲,道:“我就是按照你說的流程,先帶你來見父母啊。”
寒意順著尾椎骨驟然竄上後頸。
芸司遙看著他那雙詭譎的眼睛,從下花轎開始,隱隱地不安就開始向上升騰。
花轎、送嫁、還有這個趕秋節……
如果請她扮演七娘是假的,那這些寨民找她的目的是什麼。白銀嶸又和他們爭論了什麼,導致他招來那麼多銀蛇?
這裡麵疑點實在太多,芸司遙又聽不懂他們說的苗語,隻能自己慢慢推敲。
白銀嶸:“按照你那邊的規矩,這樣算見父母了麼?”
墳前的祭品都是非常新鮮的水果,周圍也打掃的乾乾淨淨,唯獨石碑被幾根藤蔓纏繞。
“算,”芸司遙盯著他看了幾秒,“不過不止要見一方家長,你也要去我的城市,見我父母。”
他不能出棲禾寨。
芸司遙也知道這一點。
白銀嶸搖頭,道:“我不能出寨。”
他蹲下來,從一邊取了個火盆開始燒紙,“我從小就生活在這裡。”
長大後因為祭司的職責,他更不能離開兩寨。
銀色的蝴蝶從空中飛落他肩頭,輕輕扇動翅膀。
隱匿在暗處的蠱蟲們紛紛安靜下來。
芸司遙記得這些蝴蝶也是蠱蟲。
當時在祈福儀式上,許知遠碰了一下這銀蝶的翅膀,手指瞬間被劃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白銀嶸的眼睛十分漂亮,和肩膀上的蝴蝶相得益彰。
冷光流轉間,像是冰雪凝成的鱗片,每道紋路都透著刺骨寒意,不像人,倒像是什麼陰森鬼魅。
“用蠱術的時候,眼睛就會變成這樣。”
白銀嶸發現她一直在看自己的眼睛。
抬手摸了一下眼,再眨眼時,眸色已經變為了漆黑。
蠱術。
操控銀蛇也是他的蠱術?
芸司遙頓了頓,道:“剛才的事,你不打算跟我解釋一下嗎。花轎、送嫁、還有這個趕秋節……”
白銀嶸停下燒紙的手。
芸司遙問:“為什麼要我扮演七娘上花轎?”
白銀嶸定定地看了她半晌,緩緩道:“你想知道?”
“嗯。”
白銀嶸啟唇,“趕秋節是真的,扮演是假的。”
“假的?”
芸司遙看向他,白銀嶸看她的眼神有些說不上來的奇怪。
仿若暗夜中蟄伏的野獸死死鎖定著獵物,隻待時機成熟便撲上來吞噬殆儘。
芸司遙不自禁後退一步,皺眉。
白銀嶸笑了一下,眉眼驟然舒展,那份詭異陰冷感刹那間煙消雲散。
“生寨不許外人進入,這是祖上傳下來的規矩。”
他們都是外人,也都進入生寨了。
芸司遙:“……如果壞了規矩呢?”
白銀嶸漠然道:“要麼和族內人通婚,永遠留在寨內;要麼被蠱蟲寄生,變成傻子後再丟出寨子,兩種選擇。”
芸司遙呼吸微滯,“蠱蟲寄生?”
白銀嶸:“一種特殊的蟲子,可以鑽進人腦,啃食記憶,但容易破壞大腦。”
居然還有這種蠱蟲?
想要成為寨中的一份子,最簡單也最直接的方法,就是和族內人通婚。
所以這送嫁,是真的送嫁?
芸司遙:“所以他們讓我扮演七娘,是為了騙我和你結婚,好讓我成為“自己人”,不用被蠱蟲寄生?”
白銀嶸道:“我事先並不知曉他們騙你扮成“七娘”。”
他是寨中的祭司,是巴代雄,是苗人們敬仰尊敬的山神使者。
寨民們為了討好他,自然什麼都願意做。
更何況是將芸司遙送到他身邊。
他尊重芸司遙,便願意按照她那邊的禮節習俗帶她去見父母,多等待些時間。
寨民的擅作主張觸犯了他的底線,白銀嶸懲戒過他們,讓他們長長記性也就罷了。
至於其他人,他不想管,也懶得管。
白銀嶸:“他們不該未經我允許,將你騙上花轎。”
她是如此,那其他人的下場呢?
白銀嶸站起身,拍了拍衣上微小的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