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司遙以為是來救他們的電梯管理員,便道:“電梯裡還有一個人,他行動不便,可能還需要派一個——”
它半個身子探下來,一黑一紅的眸子在昏暗中亮得驚人。
是阿成。
芸司遙一怔,道:“阿成?”
它慢慢進入電梯,聲音帶著點空曠的回響,機械而僵硬。
“彆怕。”
電光石火之間,芸司遙沒由來得心頭發緊。
就像後頸突然掠過一陣涼風。
明明周圍沒風,她汗毛卻“唰”地豎了起來。
這並不是明確預兆,是一種模糊的,隱約的直覺。
身體比大腦先一步嗅到了危險的味道。
“是你?你怎麼出來了?”芸司遙道:“你怎麼知道電梯停在六樓?”
還偏偏這麼巧。
電梯門一打開,它就出現了。
阿成緩緩道:“我帶你,離開。”
芸司遙正要往後撤,阿成卻已經鑽進了電梯。
轎廂輕微晃了晃。
它的鞋踩在地板上,發出“篤、篤”的聲響。
“你怎麼知道電梯停在六樓?”芸司遙又問了一遍。
阿成薄唇微動,卻透著股說不出的詭異:“我猜的。”
猜?
芸司遙盯著它的眼睛,那裡麵沒有絲毫慌亂。
“電梯是你弄的?”
阿成沒有說話,也沒有否認。
它朝她走近一步。
轎廂裡的空間本就狹小,它每靠近一寸,空氣就像被壓縮一分。
帶著它身上那股冷硬的氣息,壓得人喘不過氣。
“是你弄停了電梯。”這一次不是疑問,是肯定,芸司遙沉下臉。
“你故意的?為什麼?”她聲音冰冷,“還嫌給我惹得麻煩不夠多嗎,你是機器人當然不用負責,可我——”
阿成走近,抬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噓——”
芸司遙眼皮一跳。
“乾什……”
“哢嚓”一聲脆響。
在密閉的空間裡格外刺耳。
像乾樹枝被生生踩斷。
梁康成在昏迷中發出嘶啞的喊叫。
“呃啊!!!”
阿成的腳壓得更狠,鞋跟幾乎要嵌進他的皮肉裡。
芸司遙抓住他的手腕,“阿成!你在乾什麼!”
阿成緩緩收回腳。
梁康成的小腿已經以不自然的角度彎折著,褲管很快被滲出的血濡濕。
“隻有他不在,你才會隻看著我。”阿成的聲音貼著她的耳廓響起。
貼在她眼睛上的手突然用力按了按,指縫間漏進的光瞬間消失。
芸司遙忽然聞到了一股異香。
摻雜著血腥味,一股腦兒的湧入鼻腔。
她心裡警鈴大作。
剛要屏住呼吸,後頸就被阿成用指節輕輕敲了一下。
麻痹感順著脊椎迅速蔓延開來。
“我可以帶你走,去沒人能找到我們的地方。”它猩紅眼眸微微閃爍。
既帶著血腥味的凶戾,又透著種死寂的陰森。
“聽話,睡一會兒。”
阿成的聲音越來越遠。
芸司遙的力氣順著指尖流走,她咬緊牙,“阿、成……”抓著它手腕的手軟軟垂下。
阿成接住她軟倒的身體,低頭看了眼懷裡失去意識的人,低聲喃喃,“現在,你隻屬於我了。”
它唇角揚起的笑在黑暗中明滅,帶著瘋魔的偏執。
“誰也搶不走。”
芸司遙手機從手中滑落,掉在地上。
電話顯示接通。
“喂?芸小姐,是你嗎?”
電話那頭的男聲焦急道:“您聽我說——我們查了這批仿真機器人的後台數據,不對勁!它們數據都不對!有幾台機器已經出現自我意識了,它們根本不是按程序運行的!”
“您趕緊想辦法把家裡的仿真機器處理掉,斷電、送回原廠都行,千萬彆再留著了!”
話音剛落,“哢嚓”一聲。
阿成抬腳重重踩在了手機上,碾了碾,機身被踩得變了形。
屏幕瞬間碎裂。
最後一點光亮在裂痕裡閃了閃,徹底熄滅。
*
“劈啪劈啪”
無數雨珠撞在窗戶玻璃上,炸開細小的水花。
芸司遙在密集的雨聲中醒來,睜開眼。
入目是一片漆黑。
她躺在一張寬大的床上,依稀能看到極簡的家具。
床、桌、椅,大片雪白而空白的牆壁。
這不是她家,也不是任何她熟悉的地方。
“篤、篤、篤”
有腳步聲從門外傳來。
芸司遙撐起身體坐起來,警惕的眯起眼睛,看向門口。
一個半人高的機器人端著餐盤出現。
“你醒啦!”
它踮著圓乎乎的金屬腳掌。
胸前嵌著塊圓形屏幕,此刻正映出彎成月牙的虛擬眼睛。
“這是我特意為你準備的甜品,有草莓布丁,還有三明治,都是您愛吃的,哦對了還沒有介紹,我叫春花,您叫我小花就好啦!”
它嘰嘰喳喳像是鳥。
芸司遙聲音沙啞,冰冷道:“它呢?”
小機器人眨巴眨巴眼睛,“誰呢?”
芸司遙:“阿成。”
小機器人誇張的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狀,“它呀!阿成!不過,它現在不叫阿成了哦。”
“我管它叫什麼,趕緊讓它滾出來。”
芸司遙翻身下床,每個字都帶著未化的涼意。
“這是哪裡?你們把我帶哪兒去了?”
小機器人道:“您就不好奇它的新名字嗎?”
芸司遙低頭看著殷勤圍繞自己到處轉的機器人道:“它現在,在哪裡。”
小機器人支支吾吾道:“它馬上就會過來,現在還在路上,所以……”
“唰拉——”
窗簾被芸司遙拉開,刺眼的光向內射入。
她不太適應的閉了閉眼,定睛向外看去。
無數綁著仿真娃娃的枯樹映入眼簾。
那些娃娃穿著褪色的碎花裙、舊毛衣。
有的頭歪向一邊,塑料眼珠直勾勾對著窗戶;有的被風扯得輕輕搖晃,四肢以不自然的角度垂著,像在無聲地招手。
恐怖又怪異。
芸司遙目光在窗外停留了兩秒。
窗戶邊緣釘著嚴嚴實實的木板,邊緣甚至能摸到凝固的水泥痕跡。
所有能通向外界的出口,都被徹底堵死了。
她被關在了這裡。
芸司遙手臂用力一扯。
厚重的窗簾像兩道黑色的牆,“唰”地合攏。
枯樹、娃娃,連同那片滲人的天光,一並鎖在了外麵。
這裡處處透著詭異。
芸司遙向後退了幾步,背部卻貼在了一堵冰冷而柔韌的“牆”上。
“小遙。”
背後的“牆”,似乎在她身體繃緊的瞬間,極輕地“呼吸”了一下。
“不能看其他仿真娃娃。”
它聲音低沉,卻偏生讓人覺得脊背發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