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香呀,今天中午喝雞湯嗎?有沒有我的份,我好久沒見過人類的飯菜了!”
嘰嘰喳喳的聲音把方才沉鬱的氣氛衝散了大半。
芸司遙緊繃的肩線微微鬆懈,她看著春花那副饞樣,有些好笑。
“你又吃不了,盛了乾什麼。”
春花立刻湊到她身邊,“我能看著你吃也好呀,聞聞香味也行!”
阿成轉過身,伸手將灶火擰滅。
砂鍋底下的餘溫還在蒸騰,它盛了兩碗雞湯放在桌上,然後抬起腳,對著春花的方向輕輕一踹。
春花“呀”地一聲,向後滑了好幾米遠,轉瞬到了門口,“你乾什麼——!你你你彆太過分了——!”
阿成沒理它,抬手“哢嗒”一聲帶上門,將外麵的叫嚷隔在另一頭,然後轉頭對芸司遙道:“吃飯吧。”
芸司遙聽著門外春花的大喊大叫,拿起勺子攪了攪碗裡的雞湯,語氣裡帶了點淺淡的無奈。
“你怎麼欺負人?”
阿成糾正,“它不是人,我是。”
頓了頓,又補充。
“我沒有欺負它。”
芸司遙挑了下眉,沒再接話。
用完飯,阿成說要去取樣東西,轉身出了廚房。
“……”
彆墅最頂樓。
鮮少有人踏足的地方。
樓梯上積了厚厚的一層灰。
“咯吱——”
阿成走上去,鞋子踩在木質台階上,留下深淺不一的腳印。
它在頂樓走廊儘頭停住。
抬手,按在一扇布滿鏽跡的把手上。
指腹剛觸到冰涼的金屬,門就“吱呀”一聲向內敞開。
一股混雜著潮濕與腐朽的黴味撲麵而來。
房間裡沒有開燈,隻有窗外透進的一點天光,勉強照亮牆上的景象。
房間深處的矮櫃上,擺著一個落滿灰塵的相框。
玻璃麵蒙著層灰翳。
是阿東婆的照片。
黑白的,她嘴角咧著個極深的笑,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前方。
是一張遺像。
阿成視線掃過那張遺像。
“你贏了,阿成。”
一道蒼老而沙啞的聲音從角落傳來,阿東婆推著輪椅轉過身。
她嘴角扯了扯,像是在笑,嘴角的皺紋堆成溝壑。
“她選擇了你,是你贏了。”
阿成沉默著走過去,彎腰拿起她膝頭那瓶黑色的藥劑。
玻璃瓶身冰涼,標簽早已模糊,隻有封口處還完好。
這是它讓阿東婆給芸司遙的。
不論是它的生死,都由她一人決斷。
什麼樣的結果,它都會接受。
阿東婆笑了笑,“你就不怕自己真的死了?”
阿成:“我本來就是死物。”
阿東婆忽然笑了,笑聲斷斷續續,“她選擇了你,你又怎麼會死呢。”
阿成抬起手,按在了她後頸那塊不起眼的金屬凸起上,“你確定要我永久封存你嗎?”
“當然,”阿東婆歎息一聲,“我活得夠久了,看著親人朋友各個離我而去,早就沒了念想。你把我從待機模式喚醒,我也不過是看著你們年輕人折騰,最後再幫一把罷了。”
她頓了頓,枯瘦的手指輕輕拍了拍膝頭:“封了吧。”
隻聽“哢嗒”一聲輕響,阿東婆臉上的最後一點神采瞬間褪去。
她眼睛還半睜著,卻再沒了焦點,搭在扶手上的手無聲垂落。
輪椅在原地微微晃了晃,便徹底靜止在陰影裡,和滿室的黴味、灰塵融成了一體。
阿成垂下眼,低聲道:“睡吧。”
它直起身,轉過臉看向窗外。
枯枝上綁著的仿真娃娃全部掉了下來,滾在了地上。
窗外不知何時暗了下來。
先是有幾點冰涼的雨珠敲在玻璃上,發出細碎的“嗒嗒”聲。
很快就連成了線。
雨水將娃娃打濕,緩慢的掩埋在土壤中。
雨還在下,但空氣裡那股凝滯的死寂已經散了。
在阿東婆徹底靜止的那一刻,這裡與外界連接的開關,被徹底打開。
“啪嗒”
芸司遙將窗戶關上,阻絕了雨水。
她正要轉身,忽然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
是去而複返的阿成。
阿成將一個四四方方的東西放在桌上,道:“拿走吧。”
芸司遙低頭一看,居然是她的手機。
有明顯的修補痕跡,看起來還能用。
阿成:“之前被我弄壞了,現在修好了,應該還能用。”
芸司遙拿起手機。
電量充足,她剛一進入界麵,幾十個電話就湧了上來。
有她父母、兄長,還有同事……
芸司遙:“你剛剛說要去拿的,就是這個?”
阿成應了聲,正要往前走,膝蓋突然打了個趔趄。
它的膝蓋終於撐不住身體。
“咚”地一聲栽倒在地上。
“阿成!”
芸司遙放下手機,快步衝過去彎腰想扶,指尖剛觸到它的胳膊,就察覺到手下一片綿軟。
“你怎麼了?”她試圖將阿成半扶起來,可它上半身重重壓下來時,她根本撐不住,隻能任由它重新靠回自己懷裡。
阿成的嘴唇動了動,喉間隻傳出極輕的“滋滋”聲。
芸司遙感覺到它身體在微弱的抽搐,眼眸裡的神色逐漸黯淡,最終變得機械,僵硬。
春花聽到動靜,連忙趕了過來。
“芸芸!發生什麼事了?!”
芸司遙一個人根本搬不動它,她道:“小花,你幫我一起搬,把它先放在床上。”
春花連忙過來,和芸司遙一起托住阿成的後背。
一人一機器合力才把它半扶起來。
阿成的頭卻沒力氣地歪向一邊,下巴抵在芸司遙肩上,呼吸輕得像縷煙。
“芸芸……”春花看了一眼,顫顫巍巍道:“它、它好像快死了……”
“……”
——作者有話說——
上一章改了一些對話,新增了幾百個字,所以會出現段評消失和對不上的情況。有時候番茄會吞評論。
有寶說為啥最近都是一章,因為二合一了,一章四千字。
今天更新的很早!寶兒們點點發電送送禮物,晚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