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海中的係統並沒有回應她。
阿成聽不懂她在說什麼。
它眼裡浮起一絲茫然,卻還是篤定地說:“我是你的獎勵。”
“我不怕死,滄溟,”芸司遙道:“或許你該換一種想法,我死了,我們會在下一個世界相遇……”
阿成:“我知道你不怕。”
“可是我膽子很小的,”它睜著漆黑的眼睛,道:“我害怕你死,我想要你陪我久一點。”
“這不是對我的懲罰,”芸司遙的指尖輕輕落在它的眉骨上,“是對你的懲罰。”
阿成望著她渾濁卻依舊清冷的眼睛,抬起頭,輕輕吻了吻芸司遙的手腕。
“我是你的仿真男友,我的存在就是為了愛你,”它的聲音低沉有力,道:“所以懲罰也好,恩賜也罷,隻要是與你有關的,都是我該受的,該得的。這五十年,我很幸福。”
芸司遙望著它,眼神靜得宛如深冬的湖麵。
她的目光在阿成臉上停留了半晌。
從它微蹙的眉峰,到眼底那片毫不掩飾的執拗,再到緊抿的唇線。
她眨了眨眼,低下頭,目光落在它始終攥著的手上,語氣平淡:“你手裡抓著什麼,一路都沒鬆開過。”
阿成鬆開緊握的掌心。
一顆包裝樸素的薑糖。
阿成:“糖,隻有一顆,醫生說你不能經常吃,現在天氣轉涼了,很容易感冒發燒。”
芸司遙:“給我準備的嗎?”
阿成點頭。
芸司遙:“那剛剛為什麼一直不給我?”
“現在給你……”阿成說著,小心地剝開糖紙。
玻璃紙摩擦的輕響在安靜的屋裡格外清晰。
它捏著那顆琥珀色的糖塊,遞到她嘴邊。
芸司遙含著糖,生薑的辛辣直衝鼻腔,帶著點嗆人的衝勁。
但那股辣意沒持續太久,就被裹在外麵的蔗糖甜味慢慢壓了下去。
變成一種溫溫的、帶著點辛香的甜,在舌尖緩緩漾開。
她去浴室洗漱,卸下一身的疲憊。
阿成站在浴室門口,聽著裡麵傳來的水流聲。
芸司遙不需要它的幫助。
即使身體漸漸衰弱,她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
阿成知道她的倔強,所以從不勉強,它隻會在門口等著她,裡麵有任何異動,它都能第一時間衝進去,處理所有的突發情況。
它總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做這些事。
像株沉默的樹,把所有的枝葉都伸向她,卻從不驚動她分毫。
浴室裡的水聲還在繼續。
阿成站在門口,胸腔裡的心臟不知出了什麼故障,正發出一陣尖銳的嗡鳴。
那震動順著血管蔓延開來,竟生出一種類似人類心絞痛的鈍痛,一下下碾過它的大腦。
它在痛苦什麼,就連自己也不知道。
可能是芸司遙要離開了吧。
阿成的臉開始扭曲。
走廊的燈光落在它臉上,能看見那片水漬順著下頜線往下淌,卻沒有一點聲音。
它就那樣站著,承受著心臟傳來的、不合邏輯的劇痛。
任由那些溫熱的液體模糊了視線。
明明知道自己是沒有淚腺的,可此刻,這具軀體卻在用最笨拙的方式,替它宣泄著無法言說的恐慌與痛苦。